故人（1/2）

山间寒凉，叶北林给自己煨了壶酒,恰好微醺的量，深则失了清明，浅又不够又飘然自得。温酒入喉，熨烫了微凉的骨血，唇齿间都是苦涩的醇香。酒气染得少年眼尾一抹嫣红，像塞北关外灼灼的春桃。

小小少年约摸总角年岁，捧着酒坛躲在屋檐下的角落里，一人一只瓷碗盛酒。坛身太大，两人费了好大劲才装了两碗，还不小心洒了好些出来。

“……会不会不太好？”

青衣少年有些不安，捧着瓷碗犹豫不决，入手温润的触感也抚不平他内心忐忑。反倒是始作俑者一脸不屑，学着酒桌上大人的模样，和身旁小伙伴的碗沿轻轻一碰。

“师父说酒是好东西，喝了能让人战无不胜。”

这位想战无不胜的小朋友话还没说完，仰头咕噜咕噜就想把酒灌下肚去，青衣少年甚至来不及阻止，辛辣液体就已入喉，顷刻间男孩的面色由红转青，“呕” 地一声吐了他小伙伴满身。

“…………”

空气中沉默的气息令人发慌，像是雪崩前最后一场大雪正簌簌落下。

旧事涌来，叶北林唇边扬起淡淡弧度，直到骑马出关时那抹笑意都未散去。陈顾看自家将军眸里似乎盛着一汪春水，不留神间就要从眉梢眼角溢出。

难不成这家伙上修罗场前还能想到什么风月事？把他乐的。陈校尉内心腹诽，但是他哪儿敢说话，只好瞧着叶北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那个，陈顾顾啊。”

将至山下，叶北林突然勒住缰绳跳下了马背，他仰头望向陈顾，好看的眼弯成白日里的两道月牙。

陈顾觉得大事不妙。

“一会儿陆将军就来了，你先带着几个兄弟跟他聊聊天。我有点紧张喝了点酒，内急了，我解决一下，待会就过来。”

语罢还要眼波流转做羞怯状，故作矜持地半掩着面，疾步钻进林里去了。

陈顾：？？？？？？

陈校尉思考了一秒钟要不直接把叶大将军捆了上交给陆知遥，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打不过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倒是很想撬开叶北林的脑袋，看看是不是里面还装了隔夜的酒。

陆知遥携着百余位将士到了山下，雨点夹着雪花簌簌落下，沾染湿少年额前的碎发。他在那一伫，细雪于银甲上化开，水珠将白日光折得透亮，像极了利刃之上一点寒芒。

陈顾不是第一次见陆知遥，在他印象中，这位少年将军跟叶北林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画风。

叶北林就像个随时开屏发情求偶的雄孔雀，从不收敛一点他的漂亮尾羽。花枝招展招蜂引蝶又艳又毒，那张脸是好看得惊艳，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出来卖的，谁能把他往一代武将上想。

说白了，就是脸上明目张胆写着我真的很骚。

可陆知遥不同，他内敛不张扬，由内而外散出的沉稳气场像明月清风，可仔细窥探就会发觉清晖中的寒芒。那种气质似乎与他清秀年轻的面容并不匹配，像一把正打磨淬炼的绝世好剑，锋芒还隐匿在鞘里，待时间磨砺，战争洗礼，必要惊动世间。

好死不死，自己跟的是前面那个孔雀精，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晃尾巴。

“让你们主将出来。

陈顾和陆知遥对视的一瞬，少年已下马缓步走来。陈顾大概知道对方和叶北林年纪不相上下，那还要比自己小上几岁。少年剑眉紧蹙,双目清冷，从腰间抽出佩剑直抵陈顾额心，像一座无形雪山，为这凛冬更添冷意。

“他……”

明显对方这个样子也不想和自己聊天啊，陈顾欲哭无泪，想着怎么给叶北林编个正常点的理由，总不好让自家将士的脸面随主子一起丢了。

“哎呀，聊个天而已，别对我家校尉这么凶嘛。”

懒散又慵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陈顾和几个叶军将土看到叶北林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家主子连盔甲都没穿。他一身风骚白衣，还披着厚厚的貂裘，长发用发冠束了一半，在风中散开如泼墨。

两人距离已经很近，叶北林笑得满面春风，二指夹住陆知遥出鞘的剑身往旁边轻轻一拨，这番举动把陆知遥带来的部下也惊地目瞪口呆。陈顾心里冷笑，这就呆住了，真没见识，以叶北林的面皮，肯定还要再做出更令人发指的事来。

少年眸光潋滟，不知是否还带了下山前的醺意，还不容众人多思考，他下一句话就如惊雷霹雳而下。

“师兄——这么着急见我啊，是不是想我了？”

“来来来，咱哥俩抱一个。”

叶北林张开双臂作势就要向陆知遥抱去，还拉长了尾音，像极了在向兄长讨糖吃的黄口小儿，哪里能想到这么恶心的话是身高八尺的俊秀郎君嘴里说出来的？再看陆知遥,本就不佳的面色逐渐转向青白，持剑的手就要往叶北林身上砍去。

双方将士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先是叶军部下开始交头接耳，被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

“……将军喊陆知遥什么？”

“师…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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