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1/2）

《陈史》载：元朔年间，陈叛将叶北林带十万贼屯西北关内，收人心，征田地，建与朝廷抗者。

“传——陆将军觐见！”

陆知遥接过近侍手上的诏书，垂眸扫过笔笔浓重墨字，纸张在他掌心揉出褶皱。少年卸去盔甲和配剑，只留一身青衣，身形笔挺如修竹。长风扫过他衣角，掀起两片广袖翩然，那一声近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也散在了清风中。

是入冬许久了，大殿内烛火很旺，早年间大陈先帝命在宫殿下修了炉膛与火墙，隔开刺骨寒风和随时会落下的寒酥，让皇宫形成一座暖阁。扑面而来的温暖好似融不去少年眉间霜雪，他本就常年征战沙场，漠北的肃杀要将清隽面容磨出锋芒来。

非正式上朝，又是只召见陆知遥一人，少年便走至阶下，对那在王座上的帝王鞠躬行了拱手礼。

“陛下。”

当今的陈帝沈晋安已年近花甲，他注视着座下意气风发的少年时，炯炯目光透过轻晃的冠冕珠帘，似笑非笑地落在少年身上。他开声时带了只属于帝王的肃穆，沉稳的声线宛如古琴弹奏的低音，奏出苍凉的古曲。

“陆将军年少有为，果然是愈发气度不凡。”

少年垂了眼睫，满眼清晖都藏在眼底，锋芒敛在了素衣下，他和所有臣子一样，听命于圣上，躬身待旨。

“臣不敢当。”

沈晋安摆手示意身畔侍从宣读圣旨，那一字一句没什么跌宕起伏，却如惊雷怒雪，卷进了少年将军心中。

“传圣旨——

命我大陈将军陆知遥为主将，率兵十万，至北剿贼，生擒贼首叶北林。

钦此。”

陆知遥上前，双手接过了内监递来的帛书，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的轻颤，少年舌尖一抵上齿关，咽下想要吐出的叹息。清逸声线不卑不亢丶铿锵有力地萦绕在大殿上方。

他终是抬起眼，深色眸里一点微光，像星辰散落。

“臣接旨。”

孤月空悬，浓云骤散，露出点白月尖来。

马蹄声飒沓，像要踏碎一地月光，少年身披银甲，呼啸的长风掀得他披风飒飒作响。

深山中军帐，烛火昏沉。榻上的少年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旋即抱紧了身上皱成一团的被褥。长发懒散披下，满身酒气，面颊边一抹脂色，正睡得酣甜。

“将军，叶将军，有急报！”

被唤作叶将军的少年皱着眉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在了脑袋上，鼻息间轻哼两声，似乎“急报”不足为谈，正要倒头再睡去，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报信者给摇醒了。

“叶北林！起来了！”

除了他的校尉陈顾，没有人敢做扰他清梦又直呼其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报报报报……就知道报，大半夜的嚷嚷，你有病吗？”

叶北林对连名带姓被喊无动于衷，他只是最讨厌别人吵他睡觉。此时少年完全没有一个领头大将应有的风范。他一把掀开被子，指着陈校尉的鼻子张口就骂。因为睡相太差，头发被蹭得像团鸟窝，头顶几缕碎发正不羁地往天上翘去。但偏生得好看，就算眉眼慵倦，一双桃花眼还含了些醉意，让人瞧了也舍不得斥责他怠惰。

叶北林打了个呵欠，舒展睡得有些酥软的筋骨，伸手捋顺满头呆毛，还不忘把自己睡歪了的衣襟给理正了。此时他终于正襟危坐……然后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口腔里残留的麦芽发酵过的美酒醇香。

“今晚的酒还不错。”

陈顾：……

“说，什么事？浪费我一刻钟扣你一月酒钱。”

叶将军长眉一轩，眼底流露出几分不耐烦来，他本就生了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的，今夜残酒未消，他乜着眼尾时竟然生出几分媚态来。

陈顾知道叶北林真的没有朝他抛媚眼，他深呼吸警告自己不能一时冲动把那人摁地上打一顿，毁了这张脸怪可惜的，只得加快语速和自家将军汇报最新情报。

“那老头下了旨，又派了人要打你。”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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