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1/2)
等胧月匆匆赶到时,红漆的门早就无情地关闭了。
安家出大事了,奴仆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胧月印象里,安家奴仆刻板规矩,而此刻却像馊掉饭菜上的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在耳边吵吵嚷嚷。
奴仆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似在刻意躲避她,拼凑不齐完整的消息,胧月很是焦急,她很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是找不到一个人问。
这里没有人把她看成是真正的少夫人,安家下人都清楚,冷画屏才是安家内定的未来女主人,虽然对胧月维持表面的恭谦,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尊敬。
她和安锦,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胧月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安锦不要来找她,这辈子她可能都找不到他了。
杂念来得莫名其妙,显得有些可笑,但却像颗石子突然砸进平静的湖面,扰得胧月心神俱乱,她仰望着那扇门,指甲慢慢嵌进掌心,抓出一道显眼的红痕,却因为太过害怕担忧而全然不觉。
森冷的月光照进屋内,安母手持鞭子,一鞭一鞭狠了劲往安锦脊背上挥,不像对待儿子,更像对待一个可以任意打骂的牲畜。
“刷”的一下,银鞭在安母手中,硬生生折断了。
安锦那雪白的皮肉浮出横七竖八的鞭伤,突兀、难看,就像美丽的画纸上点的不是红梅,无端生出狼疮一样的别扭感。
从头至尾,安锦默默忍受,一声不吭,安母扔了鞭子,无力颓倒在椅子上,从前为了训练他,她要求他必须要有钢铁一样的意志,但此时此刻,她痛恨极了这种意志。
安母想到当年她遭陆垚池抛弃的那段黑暗日子,心魔疯狂生长,而母亲为了阻止她,以自己为诅咒,逼她立下毒誓,此生决不进宫,临终前不放心,又嘱咐了奶奶一番。
奶娘为她吃斋念佛,为她祈福,为她曾经的大开杀戒超生超度。
她不信鬼神,也不怕下地狱,只冷淡道:“奶娘,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劝。”
奶娘劝说无果,心灰意冷,哀道: “我的小姐,我可怜的小姐,这一生为情所困,身上背负太多条人命,就让老奴为您代罪吧!”
迈着颤颤巍巍步伐的老人,那一刻目光毅然,撞柱赴死,想要唤起她可怜小姐一丝稀薄的良知。
安母惊惧地睁大眼睛,全身仿佛被钉在了那里,还来不及阻止,善良仁慈的忠仆就魂归了黄泉。
“母亲,求您看在奶嬷嬷的份上,别再杀人了……”低微但坚定的哀求声传来,安母按在额头的指尖重了,激痛神经的涟漪末梢。
她猛地抬眼,冷哼出声:“是那些人该死!”
安锦抿了抿发白的干唇,劝道:“这个世界没有谁该死,奶嬷嬷如今已枉死,母亲,您还不明白吗?求您别再杀人了,至少别再杀一些无辜的人,那些人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也有妻儿老小,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惨死他乡,回头是岸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下去了……”
“够了!”她狠狠看向安锦,厉声打断,“我做事,何时轮到你来教训?”
这就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好儿子啊!知道她所有的软肋和命脉,知道她不怕鬼神不怕报应,就怕变成安门无可饶恕的千古罪人,怕母亲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
可他却硬生生逼她承认这一切!在这个关键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明里暗里的与她为敌不算,这次竟然还背着她将奶娘从千里迢迢的燕京请来,打起了让她放弃进宫的算盘。
放弃?她望着自己因练武而长满硬茧的手,突然笑了,笑得幽怨痴念。
凤凰因涅槃而重生,病蚌因细沙而成珠,从一个只会在闺阁绣花读书的文雅女子变成了如今只般只会杀伐果决的花影卫影使,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养料,是恨,无穷无尽的恨。
要她放弃,谈何容易?
那份爱恨情仇的枷锁太沉重,为了阻止她,这么多年来,安锦努力尝试过许多办法,结果却收效甚微。
母亲的心魔俨然扎根成了参天大树,拔草除根,似是遥遥无期。
他持久沉默,是悲伤的沉默,却不能大哭一场,反而还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智,在这场拉锯战里取得有利地步。
安锦望着柱子上的血迹,凝成固体的红色,像干涸的河流,了无生气,他曾经看见过更为奔腾的河流,什么都不一样,只有一样的红。
这次他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以柔情为草,是真的不想有人再牺牲了……
牺牲,听起来多么悲壮,又多么贴切……
花影卫的存在,就像一片神秘恐怖的河域,周围遍布密密麻麻的大虫毒物,丛林如大枪,雨水如子弹,哗啦啦倾斜而下,途经行人只能低眉敛首,匆匆而过,只要稍微抬头,雨水毒液就会滴瞎眼珠。
不管多么小心翼翼地躲避,森林都在那里,窒息暗沉无处不在。
江湖对花影卫人敬之俱之,谈虎色变,但曾经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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