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2/2)
突然之间电闪雷鸣,雷电劈断了几丈外的一颗老树杈,距离太近,胧月吓了一跳。
安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柔声道:“我们先回去。”
春日的雨说下就下,猝不及防,树丛里的雨点密集敲打在树叶上,安锦脱下外衫做雨衣,遮住两人头顶上的雨水。
出了茂林,雨水倒下得没那么急切了,胧月闻着馥郁清新的花香,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她记得温柔乡的老人告诉过她,春雨贵如油,一场好雨,会带来很好的庄稼丰收,真希望是那样。
回到破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身上也早就湿透了,胧月生了火,对着眼前的火堆发呆。
安锦回来后全身不对劲,合衣躺着便兀自沉沉睡去了,他的脸上惨白惨白的,让胧月很是放心不下,他的皮肤本就白皙,这样一看,似乎比她去年看过的雪花更白了。
她已守了许久,总要隔段时间便望他一望,偶有窸窣微响,她就扔下烧火棍,急匆匆奔到他身边,担忧不已地温声问一遍:“安锦,你有好些了么?”
安锦闭着眼喃喃道:“冷,好冷……”
冷?方才的雨虽说下得有点大,但其实就是势道唬人些,春日的雨还带着点丝丝暖意,怎么会冷呢,难道是生病了?
胧月顿时惊吓不小,要知道,在苗蛮生了病可不是一件小事,她打小身子骨不错,也没生过什么病,但见过太多因饥饿和生病而死去的人,安锦这样子,肯定是病得不轻了。
本来生了病,该去找大夫看病的,可看大夫是需要银钱的,但苗蛮人哪里会有钱?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去祈福,弄一碗混浊的符水,可好多人喝了符水还是不见好。
三国混战,世道艰难,连老天爷都不肯救他们,胧月想着想着心里就分外难受,安锦待她那么好,她不希望安锦死,抹了抹泪渍,起身把安锦和自己的被褥都拿过来,用一层层棉絮严严实实裹着他,不透一丝缝隙。
“这样有没有感觉好点?”她轻柔细语道,仿佛对着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翼翼。
胧月将手覆上他的额头,那里冰冷似铁,他如远山叠影般的睫毛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看不见他如往常一样半含春水的桃花眼,她的心脏猛然抽搐。
“冷…母亲…好冷……”他细碎脆弱的呢喃让胧月瞬间清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不能喝符水,她得赶紧去找大夫。
她看过喝符水的人,最后那些人口吐白沫,肚子都胀得老高,死状可怖极了,安锦这般好看,怎么可以那样死去呢……所以,在得之安锦中了蛊,她潜意识就是让安锦去看大夫,生病了,也该是去看大夫。
她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她急得抓耳挠腮时,目光不期落到了安锦带来的那把剑上,想到镇子里有打铁铺,还有当铺,不管是哪种,冷兵器总归是可以换些银子的,眼下安锦正发着烧,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就要拿剑。
“别动它!”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安锦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凛冽冷酷。
胧月以为他醒了,顿时又惊又喜,一回头,他的双眼依旧是阖着的,原来是说胡话,说胡话也惦记着这把剑,那这把剑一定对他很重要。
这样的话,她是不能拿去当了。
“别走……母亲……救我……我怕……”安锦的状态很不好,呢喃声里带着小孩子般的恳求。
“安锦,没事的,不怕,不怕。”胧月一时间也不敢离开,她只能不停地安抚他。
许是听到了声音,安锦渐渐放松安静下来,也不再胡言乱语,胧月量了量他的体温,也比刚才好了些,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可还没过多久,他的额头又冒出冷汗,梦中似乎也在被什么缠着,眉骨紧锁,显得好不痛苦,他的唇边断断续续呢呢着:“母亲,我冷……文武阁里好冷……”
胧月不知文武阁是什么地方,只是看他难受,心中焦急,慌得手足无措,一触到他奇冷入骨的脸庞,冻得一哆嗦,冷……真的好冷。
再这样下去,安锦会受不了的,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好受一些。
“安锦不怕,文武阁不冷,我帮你暖暖。”
胧月想去找大夫,可他的身体太冷了,就像掉进了了一个大冰窖里一样,她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破庙,再者说来,大晚上的,大夫怕是都睡了。
好在后半夜,安锦的体温渐渐回归正常,折腾了一宿,胧月早就疲惫困倦不已,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拍了拍脸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便去了镇上。
天才刚亮,路上还没什么人,胧月敲着医馆木门的“嘚嘚”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开门的是个药童,还揉着惺忪的睡眼:“大夫还没起呢……嗳,你别乱闯……”
胧月直奔药堂内屋:“大夫……”
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面色红润,精神旺健,直打着瞌睡 ,显然也是刚起来。
胧月见到大夫,大喜道:“大夫大夫,我有一个朋友病了,劳烦您去看看。”
老大夫不问病因,而是开口问另外一件事道:“可带了诊金?”
胧月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好半天开不了口。
老大夫一看,心中立刻明了,摆手送客道:“小姑娘,没有诊金,就别费这功夫了。要是人实在不行了,就去晏婆那里求一碗符水试试罢!”
老大夫摆摆手,药童上前就要将人送出去,胧月实在没办法了,扑通一下就跪下来,焦急道:“大夫,我求求您,您就去看看罢,只要您肯救人,日后我就是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您的恩情,求求您了!”
说着,胧月对着实木板地就磕了三个响头,小姑娘磕的实在,没注意脑门就磕破了皮,鲜血顺着两旁的脸颊流了下来,甚是吓人。
老大夫眉头一皱,这一大早的就见血,真是晦气!
不是他冷酷无情,实在是这苗蛮之地破烂荒杂,像这样每天空手来医馆求诊的人太多,要是对每一个人都怀着悲天悯人的善心,那他这医馆也不用开了,干脆直接改行去开慈善堂得了。
胧月见他不为所动,对着地上又使劲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这次她磕的更加用力,连带着地板都有些轻微震动。
“好好好,我算怕了你了……”老大夫被磨得实在没有办法,焦头烂额般问道,“你会什么?”
这小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意志倒是坚定,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蛮力,女孩子家家,也不知道爱惜些自己。
胧月不明所以,但仍是答道:“我会打猎。”
老大夫一抚胡须道:“这样吧,你拿些猎物来,当做诊金,老朽就陪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