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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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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的天气稍稍回暖,积雪消融而聚成水珠,经阳光一照便化成袅袅轻烟。

其实最冷的日子不在下雪天,而是化雪时 。融开的雪水又作丝丝缕缕的寒气似透过布料冻到身体去。陆知遥跺跺脚,裹紧了身上的厚大衣,又踌躇了片刻,缓步走去后院。

叶北林已经和师兄一同上了好几天课,辰逸随性,只是顺着陆知遥所学的进度内容讲下去。不知是不是带了被五岁小孩说得险些下不来台,所以记仇的因素在里边。叶北林年龄更小一些,起步更晚,无论一个小孩再怎么聪颖,少了一大截的基础也理所当然地有些吃力。

但陆知遥发现,小师弟理解能力好得出奇,甚至辰逸讲过什么,书上写了什么,他可以原原本本地再复述一遍。

过目成诵,过耳成章,若是能习得一番武艺,再顺利长大成人,定举世无双。

有一晚叶北林在陆知遥房门口晃了很久,迟迟不敢进屋,直到陆知遥看完书发现门口轻晃的影,才发现抱着书本被冻得发僵的师弟。

“你怎么不进屋里?”

看见叶北林被冻得厉害,陆知遥伸手一把将他拽进里头。可他自己本身就没什么丰富的面部表情,微微蹙眉的样子像是凝了一寸苍凉薄月,覆了几点叶尖残霜,看得叶北林心中一抖。

“……”

小孩余光瞥了师兄一眼,只当他生气了,委屈地垂了睫毛。

“嗯?”

陆知遥愈发疑惑,直到看到了叶北林怀里抱着书卷。他蹲下身,去捂他发抖的指尖。一股温和的暖意递到小孩手心,再淙淙涌到心头去。

“我……先生说没学到过我自己看去,可是我有些不懂,想来问师兄。”

陆知遥只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一把夺过他手中书本,想伸手点点小孩眉心,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再无奈放下,一字一顿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问你怎么不进屋。”

小师兄声音清冷不透悲喜,叶北林听了只将头埋得更深,似是有些无措,眉眼怏怏,瞧着委屈。

“因为……因为我发现师兄好像在看书。”

言下之意,是怕自己打扰了正在读书的陆知遥。

陆知遥一怔,低头扫了一眼书卷,发现是自己几日前自己顺嘴提过的《礼记》。陆知遥已经学过也阅过许多书了,他也是极爱看书的,从四书五经至带兵之法,再至名家经典甚至词话戏本,家中有的他都要翻一翻。

而叶北林落下陆知遥许多,又不想和师兄分开上课,怪不得几日前他问母亲要了书看,原来是想跟上师兄进度不拖后腿。

陆知遥叹了口气,一把将这小孩抱起到案前,给桌上油灯添了香油,火焰温暖明亮。烛光镀亮了男孩清秀轮廓,沾了些扑簌的光点在他眼睫上,像檐下化了一半的雪。

他从叶北林身后摊开书卷,翻到被折了角的那章。陆知遥俯身时几乎贴在叶北林肩头,头发并未束起,散开垂至肩头,一股冷冽的兰花皂角淡香。

“是这里吗?”

叶北林极少被人贴得那么近,有些局促地耸起肩膀,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教你。”

陆知遥也是聪明孩子,他心里很明白,单是论天赋而言,叶北林一点也不比自己差。师弟被父亲收为徒弟视为己出,无论他陆知遥再怎么耀眼也会被师弟分去些光芒。

可他是陆知遥,是未来要与父亲一样驰骋疆场的陆知遥,是日后额上能走马的大将军陆知遥。是他师兄,是他兄长,是他同门。

这几日相处下来,陆知遥能隐约感受到叶北林的信任,他不能辜负,也不愿辜负。更何况小师弟捧着书卷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他居一丝都未察觉,不禁生了些愧疚。

陆知遥声音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澈,泉水叮咚,溪流淙淙,不过如此。他说得有些慢,毕竟以前都是自己看,现在是要跟小师弟解释,回忆着先生如何授课。但还算清晰明了,也或许是叶北林一点就会。

陆知遥低头恰好看到小师弟垂下的睫毛,瞥到他花瓣尖儿似的眼角——那似乎是天生的含了些笑意的,烛火一晃,碧波荡漾。

明月栖枝头,不知何时倾泻了一片月华,流水般温柔。

夜色深了。

“很晚了,先休息吧。”

陆知遥看了看升得高高的月亮,眼底一片婆娑月影。他抿了抿唇,整理下脑内措辞,在书页上的指尖不自觉屈起,轻轻颤了一下。

那声音仍是淡淡,像窗前疏影,却在叶北林耳里清晰澄澈。

“若是以后还有问题,别大冬天的在门口徘徊半天了……直接进来就是。”

语罢他低咳一声,别过脸去。余光瞥见那五岁小孩丝毫不懂掩饰表情,即刻喜上眉梢来。

“谢谢师兄!”

叶北林的背影散在浓稠夜幕里。陆知遥也有些困了,沉沉睡去,梦里是桃花乱落如红雨。

陆川得了段空闲时日,有空便拉上陆知遥习武。明明是天寒地冻的日子,陆知遥却每日被亲爹训练出满身汗水。一阵风吹过,男孩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喷嚏,裹上母亲递来的外衣,转去室内准备洗澡更衣。

陆川发现了躲在远处的叶北林,后者对上师父的眼神,迈开腿就想跑,却被陆川无情地喊住。

陆川:“你每日都观看师父与师兄习武?”

叶北林摇摇头,又拼命点点头,对于观察力敏锐如野兽的陆将军来说,自己肯定早被发现了。

“你想不想和师父习武?”

陆川也想过了,若是徒弟无意从武,便简单教他些防身之术,强身健体也可保身。若是有意那便更好,他父亲遗愿未了,也算是延续了叶家衣钵。

陆川没有料想到叶北林毫不犹豫重重点头。

“从武辛苦,你看你师兄便知道。除了每日的书本知识,还要每日苦练,如此你也想?”

叶北林怎么可能不知道师父是希望自己习武的,出于陆川本身也好,出于他父亲叶秦生也好。就包括已故的父亲也曾询问过,甚至带他玩过几次木剑,只可惜叶将军还未来得及悉心教儿子些什么就已身殒。

叶北林没有什么明晰目标,他也许只是觉得师父与师兄练武时的模样好生威风,又或许是话本故事里的英雄高手令人憧憬,再可能是属于人想变强大的求生本能。

仅此而已。

男孩轻轻点头,风也撼不动眼底的坚毅。

虽然当天被师父拽去后院扎马步的时候他有点后悔,不对,非常后悔,但是好像晚了。

陆知遥走到后院,入眼就是面色铁青的小师弟。

陆知遥回想起第一次被父亲压着蹲马步的时候,无论他多么痛苦,那大双手都紧紧压着他肩胛,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天好像自己直接给疼哭了,躺在床上骨头都和散了架一样,可第二天仍然被陆川压着继续蹲。

这样持续了很久很久,才有了能扎着马步温书的陆知遥。

陆川在授人以武时从不心慈手软,因为敌人不会对你手软。

男孩碎发被汗水濡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豆大的汗珠不断沿着眉骨落下,到鼻尖,到鬓角,再顺着脖颈钻入衣领。叶北林眉头紧拧,嘴唇发白,翕动的睫毛让人想到了蝴蝶濒死时颤抖的羽翼。

“爹……”

陆知遥想问陆川他到底想让师弟蹲多久,看他这个样子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了,陆川好像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似的,将叶北林想挺直的腰板又摁了下去。

“起码两个时辰,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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