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人干不死（十七）（2/2）

师傅为什么要丢下他？是因为他杀了东方皓，还是因为他修了魔，亦或者师傅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等待将他丢弃的这一天了？沈暮卿忽然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宫小阙的时候，站立于他面前的女子容颜美丽，举止温柔，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戒备。

那时他年幼，只当自己的本性是否被师傅窥视到了一些，如今仔细想来，师傅与他相处的这近八年时光中小心试探，步步为营，是否早已料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结局了。

如果是真的的话，沈暮卿很难保持住他的理智。

他可以接受师傅不爱他，漠视他，憎恨他。

却唯独接受不了师傅对他的好全是虚假的，在红尘外时，她如师如母如姐，耐心教导他，嘘寒问暖哪一样也没落下，甚至于这份偏爱都引起了沈溪源的不满。在离开红尘外后，他被关在东方家地牢中，她闻讯而来，破了安闲门不问世事的规矩，其后更是紧张他身上伤势，日日上药，就连脸颊那处留下的疤痕，都因师傅向慕容雪讨来极贵重的祛疤良药而淡去了。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她的谎言。

沈暮卿无法保证他会不会毁了宫小阙，以消他心中这挥不去的黑暗和怨恨。

师傅，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说谎！

与那日神情冷漠的师傅不同，现在师傅站在他眼前，因着她的微笑，唇角荡起小小的梨涡。如今他已经长大，再也不用仰视着宫小阙，就连宫小阙以前常将手搭在他头顶上这个动作现在使来都显得微微吃力，感觉到头顶上轻柔的力度，沈暮卿眼圈发红地看着宫小阙，试图从她那双动人的眼眸中看出什么来。

“说什么呢卿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为师的徒儿。哪怕你与整个世间背道相驰，为师都相信你，与你站在一起。”

如此好听的谎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沈暮卿也笑了起来，这次唇角裂开的幅度比刚刚大多了，因此扯动了伤口，唇齿间溢出点血来，他将那血含在嘴里，和着唾沫吞下，这才缓缓道：“是卿儿误会师傅了，自慕容家一别，师傅可知卿儿这数月来过的什么日子？”

废话，她当然知道，沈云祈隔三差五地出去打探沈暮卿的消息，回来说给她听，她能不知道吗？而且这不就是沈云祈出红尘外的时候，给你逮着了，你才能劫持他，利用讯蝶回的红尘外？

“卿师兄卿师兄！师傅知晓的，卿师兄以前离开红尘外后，师傅就让云儿打探你的消息呢。就连卿师兄……入了魔修后，师傅也很关心卿师兄，每次云儿和师傅说卿师兄在江湖上的传闻时，师傅听得可仔细了。”

宫小阙捂脸，这蠢孩子瞎说什么？

爱豆的力量未免也太强大了，云祈少年，你可还知道现在在你脖子上架刀的人是谁啊喂！为了爱豆就把自己师傅卖了的小混球。

“是吗？我竟不知……师傅如此关心卿儿？”

沈暮卿的眸中晦暗不明，接着他将如故收回腰间别着的刀鞘中，疲倦的身体倒在宫小阙身上，趁机将她紧紧地揽入怀里，耳边细语道：“既然师傅知道的话，就更知卿儿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才能够重新回到师傅的身边，接下来就麻烦师傅好好照顾了……”

耳边的声音渐弱了下去，宫小阙抱着沈暮卿像是抱着一个大冰块，这家伙身着单薄，体温什么近乎于无了。

宫小阙既不想抱着，也不能就这么把沈暮卿往沈云祈那推，云祈少年的身板太小，怕是负担不住。再偏头一看，沈暮卿长睫微颤，呼吸略重，像是已经睡了过去，宫小阙也就只得将沈暮卿提了提，扶着他向着房间走去。

“云儿，准备热水和伤药。”

“是，师傅。”

沈云祈某个方面来说，真的挺废的。虽说以他那般年纪，啥啥不会干也挺正常，但是一和他前面几任师兄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宫小阙严重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只有乞讨和当情报贩子的天赋。

就例如现在，沈云祈一脸懵地拿着毛巾看着宫小阙，“师傅，我不会给卿师兄擦身体啊！”

“你就当成给自己擦。”饶是宫小阙这般好脾气，也被沈云祈惹得不耐烦起来。

“可是云儿身上又没有伤，卿师兄身上好多伤，要怎么擦啊？”沈云祈急得都快要哭出来，宫小阙见着他拿毛巾的手都抖成筛子了，发誓以后一定要让沈云祈多劳动，知道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罢了，为师来吧。”拿过沈云祈手中的毛巾，宫小阙如英雄赴义般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