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2)
申行看了他们的做派就烦。他见了蔡侥,脸上带出点漫不经心的笑,“呵,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蔡侍郎。倒也真是巧,蔡侍郎怎么也不去上朝,反而放任手下军士打家劫舍?”
蔡侥用手中马鞭向那些平民点了一点,眯眼笑道,“议郎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义渠余孽。侥奉陛下之命,直接将他们拘捕调查,若这些人无罪,便就此将他们发往西北边陲,驱逐出境。”
申行他们在这边说着,那边的玄甲卫也不耽搁,他们动作利落,先用一根粗粗的麻绳就将那一家人的大大小小顺着脖颈拴成一串,再用一根麻绳把他们的双手也系成了一串,刚才那高声喊话的女孩子反抗不及,也被串上了绳串,此刻她眼睁睁地看向了申行,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的哀求。
申行心怀不忍,他上前一步,阻拦道,“陛下确实说了下诏要驱逐义渠人,可他们又不是犯人,驱逐便驱逐,蔡侍郎为什么要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来对待他们呢?”
蔡侥像是不耐烦了些,他眼睛依然眯得弯弯,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些。只听他道,“申议郎,这可是陛下的命令,这些人死活赖在秦境不走,我要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
申行一时语塞,他眸子中带了些怜悯,缓缓看向了这一家老小,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绝望。
那少女见他向自己看来,竟直直和申行的目光对上。申行顿了顿,忽地调转了视线,向蔡侥拱手道,“...至少请蔡公子给他们松了脖子上的绳子...这里面没有一个壮年,全是老小妇孺。我相信,他们手腕上的绳子就已经系得足够牢固了。”
蔡侥转过头看了看他,他点点头,笑道,“行,即是申议郎亲自求情...”他对身边那玄甲卫道,“你,去给他们把脖子上的绳子除了。”
等把人全部捆绑完,蔡侥才向他道,“申议郎,脖子上的绳子也除了,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啊,顺带一提,这个时间去上朝,你定是要迟到了。”
他嘴角一勾,走向旁边的马匹,又回头一笑,道,“申议郎,祝你好运了。”
玄甲卫倏忽而至,又倏忽而去。地上乱糟糟的脚印,也被不住飘落地雪花覆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申行朝这户义渠人家望去,只见院中人去楼空,大敞着的房门口黑洞洞的一片,里面连一丝光亮也无。
待申行急匆匆赶到兴乐宫时,朝会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秦王正端坐在中央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整了整衣冠,悄悄坐到了文官的最末尾。
他抬头向前侧望去,刚好看到纪堂侧坐的脸。他面无表情,像是沉溺在了自己的思想世界里,一张脸上完全看不出悲喜。
申行想到方才所见,不由又对着纪堂瞧了几眼,这才开始侧耳倾听朝中大夫的发言。
朝中的气氛冷清的古怪,接下来诸人的发言也大多都是例行公事,申行完全没有兴致。
他心中有事,所以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最后御史大夫申郑发言时,他这才混身一激灵,把身子坐得板直。
只听申郑先说了几句他事,随后他向独子望了一眼,话锋一转,语气沉沉道,“议郎申行,早朝迟到,兼之态度轻慢,作风极为恶劣,下朝后且自去廷尉处领罚,并褫夺三个月的俸禄。”
一时间朝会众人,都纷纷看向了这对父子。连纪堂也向申行望了去,只见申行在席上半起半坐,表情瞠目结舌。
秦王看了看两人,开口道,“此事属实?”
申行百口莫辩,他垂头丧气,“陛下,御史大夫所言皆是事实。臣今日懈怠,确实失职。臣朝会后便会自去领罚。”
再无他事,秦王很快便宣布了散会。
说是惩罚,其实就是写一篇悔过书。申行在廷尉处飞快地写出了长达两卷竹简的供述,便又冒着风雪,来到了华阳宫。
他刚到了前殿,就有内侍上前道,“申议郎请随我来,公子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申行熟门熟路,几个大步就赶去了纪堂的书房。
纪堂正在案榻前奋笔疾书,见申行来了,他这才停下笔,抬头笑道,“爰方这是领完罚了?”
申行连外袍都没脱,就直接坐到了纪堂对面。他略有些急促,道,“都这个时候了,公子怎还如此不徐不疾?”
“我今天早上在上朝的路上,亲眼看到蔡侥打着玄甲卫的旗号,非法拘捕城中的义渠百姓。他身边那几名兵士看着也很是眼生,而且只要有旁人提出质疑,他们便要诉诸武力,咄咄相逼。我真是不明白,玄甲卫怎会变成这样?”
申行有些义愤,道,“公子,你万万不能放任他们这般放肆。难道你不打算把玄甲卫从蔡侥手里收回吗?”
纪堂把手中的插竹搁在一旁的砚台上,轻声道,“这件事,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申行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忽地起身道,“为什么?!难道公子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流水,任人鱼肉吗?!”
纪堂面色如常,舌根却是发苦,他缓声道,“你今早来晚了,因而不知。如今我在咸阳的日子,怕也是不会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