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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约书亚记 JOSHUA(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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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根看着他的老朋友的脸,这不是个适合怀旧的时刻,可是在这间一排又一排包着小牛皮——棕色、橄榄色、本排满视野,墙上的暗色镶板微微发亮的图书室,他仍然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同样是在这里,坐在这个位置,沙利文对他说,带着一丝心甘情愿的微笑,黑色瞳仁映闪着壁炉的火焰——“可是还能怎么办?亲爱的西根,我就是拿他没有办法。”

是的, 他不得不承认,弗雷·赛尔加是沙利文这辈子所遇到过的最难对付的敌人,他想,而更为令人悲伤的是,沙利文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敌人,永远。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对萨福的外甥特别关照?”西根别过眼,试图挑起另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甚至不惜踢走你忠心耿耿的阿德里安?”

沙利文倒真是沉默了。他始终难以说清,他从这个成天无所事事呆在床上的侍从官那里得到了什么,他教给他的艾尔米亚语,甚至无法在他那些贵族朋友们面前说出口。而事实上,他曾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个能说一口流利的艾尔米亚语的侍从官,究竟是什么来头。毕竟,他从未听说萨福家有精通艾尔米亚语的传统,而且据他所知,他们也从未与艾尔米亚通婚过。

“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艾尔米亚保姆。”当时哈里斯这样回答他,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他依然觉得不对劲。那双光华璀璨的绿眼睛再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连西根看一眼就能发现,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颜色的眼睛,在克雷西是非常少见的。

然而他并不想怀疑哈里斯。这种感觉仅仅出自直觉,非常不可靠,然而他就是不想。

“得了吧,我可没有踢走阿德里安,”他终于摇头道,“谁让他这会儿正在前线呢——你要知道,就算是休战期,阿金库尔也少不了他忙的。”

西根正欲开口,就听见沙利文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确实想要把阿德里安升上去来着,让他去当个上尉怎么样?”

“哦,沙利文,”西根立刻目光闪闪地望着他,恳求道,“让他当个侍从官就挺好的,何必当什么上尉?当年弗雷,可不就是……啊,对不起。”西根停了下来,自知有些失言,“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过别再提起——你忘了当时你是怎么离开洛森家的了?”沙利文不满地看他一眼,“丹德利先生,下次管好你的嘴。”

哈里斯再一次看到沙利文的时候,西根已经离开了。虽然嘴上不说,哈里斯还是看得出来,沙利文确实很喜欢西根带来的那一束洁白的玫瑰。他顺手就将其中的一朵放在了桌上,于是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那种甜蜜、清冽而又醉人的芬芳。

死的怀念。到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这种花的花语。沙利文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花?

“你的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亲爱的侍从官?”沙利文有些没耐性地说,顺手拨弄着那纯白如雪的重叠花瓣,不一会,整朵玫瑰便完全香消玉殒,再次化作一桌的花瓣。“刚刚西根告诉我,你的萨福舅舅可是对你的伤势关心得很哪,或者不出明天,他就会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虽说他确实是个小心眼的老头,但你到时候还是别埋怨萨列里家招待不周的好。”

还是这么不给人面子,哈里斯在心里无奈地摇摇头,道:“亲爱的公爵阁下,您不觉得在一位外甥面前这么说他的舅舅并不太明智么?”

“我说不说是一回事,你告不告诉是另一回事。”沙利文耸耸肩,驾轻就熟地再次微微抬起哈里斯的下巴,似乎很满意这个调戏的姿势,“现在,亲爱的哈里斯,告诉我,你会告诉那首诗的意思吗?”

“公爵阁下,您还是这么耿耿于怀。”

“看来还是不愿意吗?”沙利文遗憾地放下手,“老萨福还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外甥真是固执得不可思议。”

“如果您一定想听点什么的话——我很小的时候,”哈里斯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眼望着沙利文,轻声说,“就有人告诉过我,我的家乡,在一片开满欧石楠的平原上……

“那里是欧石楠的天堂,天上飘着云,阳光沾染了阵雨,偶有阴暗的天空是澄澈的蓝——清凉,明亮,微颤的天气。春天和夏天,树枝裹满泛绿的五月花朵,一只黑鸫栖息在上面唱着花腔,好似流泻出一串串略带瑕疵的固态珍珠……

“而欧石楠树比一般的苹果树稍大些,但形状优雅得多。涌泉般的枝桠像节庆的鲜艳彩带,长长缀满芬芳的粉紫色花朵嵌满了枝条,衬着一丛丛肉质鲜嫩光滑的叶子,在风中漂浮荡漾……仿佛全世界还没有绽放的花朵都在这树上沉睡,等待着宇宙间一个复数黎明唤醒它们的灿烂……”

沙利文看着他,大概明白这算是一种补偿,关于他的家乡的描述,用以表达不能翻译那首歌的歉意。当他开口的时候,哈里斯双眼明亮,两颊微微发红,似乎沉浸在某种幻美的梦境中不可自拔——然而,正当他打算认真地听下去时,哈里斯忽然转成了艾尔米亚语——

“也就是在那时,那人告诉我,欧石楠的花语是孤独和背叛。哦,还有幸福的爱情。当时我很不能理解,这两样东西怎么能够放在一起呢?但那其实就是我的母亲的命运,她在劫难逃的命运。那样的命运降落在像她一样温柔、善良、毫无攻击性的女人身上,总是令我感到心痛不已……”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向沙利文说:“亲爱的公爵阁下,我有必要问一句——我还需要再说下去吗?”

一瞬间,哈里斯刚刚营造出的忧郁、梦幻而易于破碎的气氛戛然而止,然而他的另一个新奇的发现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起自己的家乡的沙利文,长睫低垂,眼神专注,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尽管我确实听不懂,但会说几门别的语言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哈里斯眼里是什么样子,沙利文毫不在意地用艾尔米亚语回敬他,现在,他已经可以比较流利地说出完整的句子了,“——或许可以考虑将我们的授课场所改到击剑室?”

“击剑室?”哈里斯疑惑地皱起眉。

“是的——等你腿好了之后,我教你学击剑怎么样?”沙利文抬起眼,不知怎么,心情又愉悦了起来,“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担保——我会是你看过最好的。”

“我倒也很希望,我的腿能够快点好起来,”哈里斯笑了,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听医生说,约莫过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不过,公爵大人,就算那样,我也不会是您的对手,永远不是——怎么样,您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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