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2)
“想要报仇,在十方镇养好身体再来找我。”
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接燕扬离开卧龙坡,车上还有来自万花谷的医师裴大夫,裴大夫只说要去十方镇采些特殊的草药才因此同行。
隔日一早马车就到了十方镇,燕心和六哥早早就等在镇子门口了。燕扬浑身都是伤,又经这两日的颠簸,在车上一直昏睡,精神很差,整日沉默不语。下车他见到燕心和六哥,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燕心见到燕扬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从眉骨到脖颈好长一道鞭伤,十指都裹着绷带,左臂被木板支着软软吊在胸前,那身略显宽大的衣服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看不见的伤痕。
燕心不禁红着眼一把抱住燕扬,“阿弟,我都听师父说了……”
燕心从来是个坚强的人,哪怕当年受尽辱骂被逐出浩气盟,也没在燕扬面前掉过一滴眼泪,现在燕心却伏在燕扬身上垂泪,让燕扬也心中隐隐作痛。
六哥上前拉了拉燕心。
“燕扬身上有伤,裴大夫也路途疲惫,咱们先带他们两个去休息吧。”
燕心闻言连忙放开燕扬,擦了擦眼角将两人带进镇子中。车夫架着马车离开,四人一同来到在十方镇的住处。
燕扬到了房间不一会儿又开始发烧,裴大夫给他煮了药让他喝下后再好好休息。燕扬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了,醒过来时房间内亮着暖黄色的烛光,已是深夜。
灯烛旁燕心正在缝补一件丐帮弟子的护腕,一手托着皮革的一端,一手用针尖点着,低头认真数着针脚的样子满是爱意,温柔极了。燕扬此时已经退烧,只是浑身无力。他从榻上坐起来静静瞧着燕心,燕心半晌才感到燕扬醒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来到床边给燕扬扶着靠垫。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你嗓子伤了,先不要说话。”
燕扬轻轻点头。
燕心又扶起燕扬的身子坐好,“小心不要碰到手。”
燕扬垂眸看着自己被厚厚裹住的伤臂,那个沉重的镣铐怕是再也取不掉了,丑陋地箍在他的手腕上。燕心看出他在担忧,连忙道。
“裴大夫说断骨已经接上了,只要小心养着百来天便会好的,那铁铐日后也可再想办法去掉。你别担心。只是你身上这些伤……你从小不知痛,怎么熬得住这些,唉,怎么受得了……”
燕心虽然是在安慰燕扬,但说着说着自己却伤起心来,不一会儿又开始落泪。燕扬一日之中见到燕心为自己哭了两次,也心中酸涩,手忙脚乱地拿自己衣袖子给燕心擦去泪水,嗓音嘶哑。
“……别哭。”
燕心听到燕扬的声音,又连忙叫他不要讲话,慢慢止泪,心疼道。
“刚刚又收到师父来信。他把你和那个帮会的事都讲明了。你这孩子从来心思深,但这么重要的事不和姐说也就罢了,怎么能不告诉师父?”
燕心唉声又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整个浩气盟都知道你的事了,连师父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你怎么就这么傻。”
燕扬沉默着听燕心心疼地抱怨,心中却在苦笑。
他和秦封,早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他以为瞒了秦封这么久,只要他和烈风不再来往,他咬住牙关不对秦封说,就可以一直隐瞒下去。但却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他还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补救,甚至来不及感受这锥心的痛。
父亲的血仇像一把刺进石墙的匕首,明晃晃地,就在他的眼前。要他逃不掉走不脱,他身为人子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其实师父他……”
燕心本来想劝燕扬,但看到燕扬脆弱的神情和毫无悲喜的目光,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打了个弯吞进肚子里。秦封和燕扬之间的心结是两个人的性格和立场不同导致的,绝非朝暮可解,现在又有血亲的仇怨在其间,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让燕扬看开些?
况且秦封信中一再告诫,不许她讲那些事。
想了想燕心叹了口气,“不如等战事结束了就陪姐去望北村吧。六哥和我都在,还有苗苗,离了阵营过段平平安安的日子。我也安心些。”
燕扬不置可否,燕心便不再多话,端了温好的汤药给燕扬慢慢喝。喂他喝完后又帮他吹熄烛灯,要他独自静心休息。
这几日天公不作美,终日阴雨,燕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相继发炎,一直反复低烧。
随同而来的裴大夫在十方镇小住两日便离开了,临走时介绍了一位在十方镇久居的师弟给燕扬。这位姓曲的师弟唤作曲翎,出身巴蜀五仙教,最擅长以蛊术和碧蝶疗伤医病,在江湖上有妙手补天的称号。
他早年犯下大过,被秦封废了一身毒经修为,发配在十方镇这处囹圄之中,对秦封和浩气盟向来最看不惯,脾气古怪得很。
得知燕扬是秦封的徒弟,曲翎便袖手旁观,冷嘲热讽。直到见了燕扬满身狰狞的伤口,还是医者仁心不忍,对燕扬的病情慢慢上了心。
在曲翎的照料下燕扬的身体慢慢好转,嗓子可以正常发声,只是左臂的伤太严重了,断骨长得很慢,着凉受潮都会疼。燕扬有时挨不住这疼整夜难眠,怕呻吟的声音吵到其他人,把被子的一边都给咬烂了,嘴角和齿缝的血染得被褥上斑斑驳驳。
昏睡过去再一觉醒来,床单被子都会被换成新的,只是燕心一个人红了眼圈。他不说,燕心也就不问,姐弟两个彼此缄默。
燕扬睡着时也经常噩梦,梦中光怪陆离,都是些恐怖的画面。一会儿眼前多了些吃人的恶鬼,一会儿自己又化成了魔,手持陌刀将那些恶鬼斩成碎块。偶尔梦中会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只觉自己恨极了,一刀刀砍在男人身上,溅得遍地都是血。男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倒在血泊中安静看向他。
他对上男人的眼,觉得那人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了,可梦中偏偏认不出是谁。
这些等他醒来却又记得不甚清晰,头很痛,只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还在脑海里回荡。
又过了几日,燕扬渐渐被噩梦扰得心神不宁,把情况和曲翎说了,曲翎找来些碧蝶为他调养,哪知那些蝶儿嗅到燕扬的血气开始狂乱躁动,互相撕咬而死。
曲翎脸色大变,匆忙收走碧蝶离开,当晚又来找燕扬,在燕扬指尖取了些血说要拿去琢磨。燕扬隔几日问他进展如何,曲翎却摆手闭口不言。
另一边白龙口的驻军即将来接手卧龙坡据点,秦封正在整编部队安排次日交接和撤离的工作。李骁忽然跑过来交给他一封信,信上有十方镇的驿站印签。
秦封将信展开,信纸上沾了些蝶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亮,纸上有一行小字。
“此毒甚诡,摧心噬魂,恐为南诏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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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登不上了,手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