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2)
叶檀想起当时在长乐城中许的愿望,怔怔地看着师兄:“是能和师兄在一起,永不分开。”
沈灵渊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随着这抹笑,笼罩在他面部的薄薄红雾缓慢流动,眼尾拉长,唇色更加红润饱满,看起来像是沈灵渊,却又比沈灵渊更加妖冶,多了股说不清的缠绵意味。妖冶的沈灵渊靠近叶檀,缓缓贴了过来,问:“是这样在一起吗?”
气海中,红雾慢慢缠上了金丹,像是要一点一点渗进去。
叶檀呼吸一滞。他知道这是心魔在梦中作祟。可是沈灵渊就这样活色生香地出现在他面前,叶檀舍不得醒来。
心魔没有意识和心智,一切都是叶檀内心的反照。
他遵从自己的内心,颤抖着把心魔揽在了怀里,紧紧抱住。
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莲花灯中的细烛已经燃尽,一室清冷。
深邃的孤寂自叶檀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青霄峰中的草木一夜凋零。
清晨,青霄伸着懒腰走出房门,看到枯萎了一地的灵草灵木,愣了片刻。他捶了捶发木的脑袋,走进房间,又重新走出来,看到的还是枯黄的草木。
青霄大叫一声,唤过来童子问道:“你……你看到什么?”
童子声音也有些发颤,道:“长……长老,咱的这些仙草都枯了!”
青霄跑去药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忽然想起什么,暴跳如雷,冲进叶檀房间嚷了起来:“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叶檀没有说话。
青霄走过去摇叶檀的肩膀:“你快把我的药草救起来!救起来!”
叶檀闪身避开青霄,走出房间。
青霄以为叶檀要施法,紧张地盯着叶檀。眼见叶檀走过枯萎的灵草和满地落叶,一点施法的意思都没有,又紧张叫道:“回来!你去哪儿——”
叶檀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轻声道:“闭关。”
青霄眼睁睁看着叶檀走到后山洞府,怎么唤都唤不回来,当场捶胸顿足而哭。
洞府内没有点灯,黑暗为叶檀的表情打上一层阴影,叶檀发出一声隐含痛苦的低叹:“都是我太弱了。”
凉州城外,姜回中了剑圣的一剑,已经重伤无法动弹,自己却无法报仇。叶檀以为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了。
然而无常的命运残酷地告诉他,不止于此。
天道从不同情弱者。
……
一晃五年。
自世人知道魔族可穿过界墙往来于魔域和凌虚大陆以来,界墙附近就聚集了一些凌虚大陆来的修道者,企图捉住一两个从界墙偷渡的魔族来扬名立万。
“哎哎,你说,到底有没有魔族过来啊。”赵子实蹲守在祁连山脚下的一个树杈上,捣了捣身边的郭松。
郭松和赵子实来自不同的宗门,两人选定了同一个树杈,谁也不让谁,只好一起在这里蹲守。凌虚大陆盛传魔族狼子野心,马上就要反扑过来了,局势一触即发。他在这儿蹲守好几天,一个魔族的影子没见,人族的修士倒是见了不少。
郭松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可能还得再等几天。”郭松更惨,已经蹲守一个月了,别说影子,魔气都没闻着。
于是赵子实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赵子实又捣了捣郭松:“哎哎,你说,那是谁?”
郭松不耐烦地抬眼,顺着赵子实的手去看,顿时头皮发麻,本能地觉得危险。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广袖长衫,白衣如雪,背影修长挺拔,一身拒人千里的寒冰之气。郭松和赵子实都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可他们居然没有察觉这人是何时来到这儿的,只能说明这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郭松卸下防备,松了口气,低声道:“你不知道?这是剑宗的叶檀,经常来。”
赵子实做了个双手掐住什么东西的动作,也压低了声音:“噢,他也来逮魔族的人的?”
郭松:“可能吧。听说他父母被杀,好像就是魔族的人干的。”
“不是吧——”赵子实拉长了声音,“我听说他仇人是千机门的门主啊。”
郭松:“谁知道呢,千机门还说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是魔族呢,他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我们哪儿知道真假啊。”
“哎哎,”赵子实又捣了捣郭松,“他这是在干啥?”
背对他们而立的叶檀双手掐诀,附近的草木闪过一层莹光,阵阵抖动。赵子实一脸新奇地摸了摸身旁无风自动的树叶。
郭松来了精神,一脸神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叶檀是灵修,能和草木沟通,拎出来这边上长的花花草草就能知道附近发生啥事。”
赵子实:“那他是不是也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啊?”
郭松猛地闭上了嘴。
不远处的叶檀已经侧头看了过来,白色的双瞳呈现无机质的冰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
叶檀离开良久,郭松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开始呼吸。
每结束一段闭关,叶檀都会来界墙这里看一看。五年下来,他已经从金丹升到元婴境界,眼睛的残缺也得以补全,可以视物。
可是,仍然没有师兄的消息。
叶檀失望地离开界墙,回到大陆。
界墙太过宽广,总有遗漏。也许能从大陆上的魔族手里问到消息。
……
广袤无垠的荒芜大地上,一只细小的灰蛇在红褐色的岩石上游走。这里寸草不生,枯死的胡杨陈尸遍野,狰狞恐怖。
昏暗的天空中,一道紫白的闪电劈下,正落在灰蛇左近。灰蛇吓得慌不择路,从一个阔大的入口蜿蜒至地下,停在了一道道向下延伸的台阶前。又一道惊雷炸响,灰蛇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摔到了底部。它甩了甩晕乎乎的头,这台阶无论如何是上不去了,只能向里走。
这里看起来是个地宫,光线昏暗,却甚是宽敞。灰蛇凭借不起眼的造型和灵巧的身姿躲过门口的守卫,一路来到地宫深处。越往里走越是富丽堂皇,最深处有座宫室,大门虚掩,地上的琉璃砖甚至能映出灰蛇的倒影,鲛纱低垂,墙壁上嵌着几颗不知什么珠子,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这里虽然亮,却也冷得吓人,死寂得就像一座坟墓。灰蛇本能地觉得危险,正要逃走,被一股力量凌空撕扯,像是要把自己的血肉灵魂全部扯出。
不一会儿,灰蛇掉在地上,变成干瘪的一片,好像已经死了很久。
阮夜明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灰蛇的尸体,又转头看了一眼白玉床上熟睡的人,像是怕吵醒这人一般,低声开口:“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守卫推门而入,跪在阮夜明面前,静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阮夜明指了指地上的灰蛇,示意守卫去看。守卫一看到灰蛇尸体,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不断磕头讨饶。阮夜明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挥,守卫也变作了一具干尸。
另有仆从进来,拖走了干尸,把殿内打扫干净,又悄悄退下。
一切恢复如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阮夜明捉住床上熟睡之人的手探了探,又亲昵地放在颊边轻蹭,撒娇道:“哥哥,你什么时候才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