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2)
“爸爸,我说得不对吗?”李姑娘疑惑得很认真,“如果国内可以自由恋爱的话,那为什么你要给我相亲呢?”
几句话把两个爸爸的嘴堵得死死的,贺竞本来想骂什么,这时也说不出口了。贺天没想到这李小姐如此给力,此时饶有兴致地靠回椅背上,满脸期待地看父亲准备如何反应。贺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萱萱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早就过时了,现在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的,我们怎么会干涉呢?小天和你这回事,我是见他一直单身,才想让你们见个面。这个不叫相亲的,顶多算牵个线。”
“哦~那这就跟我们办Party一样嘛,把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就会诞生新的情侣了。”李姑娘笑眯眯的,一脸了然:“不过,我确实要谢谢贺伯伯。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没法儿遇见贺呈哥哥了。”说着,她甜甜一笑,突然搂住贺呈的手臂,小鸟依人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贺呈静静坐在那儿,没有反驳,还低头纵容地睨了她一眼。见状,在座的其他三人都愣住了——他们都知道贺呈跟孟丘的那事儿,当年轰轰烈烈闹了三年多,贺竞好不容易松了口,怎么这会儿……他自己转性了?
“萱萱,你……”李叔叔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贺呈只是礼节性地跟女儿交流,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如此争气,居然真把这金龟婿钓上手了!贺竞心中亦是欣喜若狂,不过面上不显,只轻咳两声,压抑着嗓音道:“阿呈,你跟萱萱,真的……?”
“嗯,”贺呈望着女孩银亮的卷曲长发,面色似乎柔和了些,“萱萱的脾气跟其他omega不一样,我挺中意的。”
“……那再好不过了。”闻言,贺竞宽慰地往后一靠,倨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看来我的苦心没有白费。李老弟,我家二儿子没福气,但大儿子还是有眼光的!以后咱俩就是亲家啦!”
“对对,那感情好,哈哈哈哈……”
两位家主面露欢欣,相谈甚欢,贺天却沉着脸一踢桌角,猛地起身走了
。李叔叔一怔,尴尬地道:“这……”贺竞斜过去一眼,面露不屑:“别理他!他自小就是这个脾气,都被他妈惯坏了!”
倒是李姑娘靠在贺呈肩上,定定地眨眨眼,戳一下他肩:“你去看看。”
“嗯。”点点头,贺呈轻道一声失陪,起身向外追去。
贺天走得很急,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快走到庄园门口了。贺呈快步追赶着,沉声唤他:“小天……小天!”贺天充耳不闻似的,依旧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快跑几步一把拽过他的胳膊,贺呈微拧着眉,面色严肃:“你跑什么?”
“——你有必要吗?!”贺天猛地回头一声质问,怒气满面:“你想骗谁?骗他,骗我,还是骗你自己?他以前那样对你……哥,他利用妈妈,他甚至还想把丘哥毁了,你是怎么拦下来你的你忘记了吗?——为什么还要讨他的欢心!有没有这个必要?……你这样委曲求全,根本不值得!”
“不值得?”贺呈拧起眉,低哑地重复一句,嘴角忽然勾了一下:“小天,如果不值得,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那个红发Omega是个傻子?”
贺天一怔,面色青白,瞬间没了话语。
“……现在你终于知道了。”松开他的手,贺呈立在夜色之中,面色平静:“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能老想着撕破脸,不能All,不能Show hand,明白吗?我们自己吃亏没有关系,但有些人是一点儿也闪失不得……我不是在讨他欢心,你懂不懂?”
言罢,贺呈久违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发,缓步往回走。擦身而过的时候,贺天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地飘来:“……小天,我想求一个万全。”
夏夜闷热的空气突然间重得吓人。在山庄朦胧的灯光之中,贺天静静立了良久,直到侍应生拿着他的车牌匆匆追来,他才接过钥匙,低下头向外走去。
回到家时,莫关山刚刚睡着。
见一和展正希在他家客厅看电影,见他进门,两人一挑眉,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这才八点半。”
“说完话就回来了。”淡淡应一声,贺天走进来,把端整的发型揉了个乱七八糟。见一有些紧张:“……你爸什么反应?”
走到他们旁边坐下,贺天靠到沙发背上,长吁了一口气:“我哥帮我转移了注意力,所以他没怎么发火。估计过一阵儿会叫人查毛毛的背景吧,不过我哥应该会帮遮掩一下,让资料好看些。”
“啧啧,”见一轻叹,“呈哥真是煞费苦心。”
“……嗯。”轻哼一声表示同意,贺天休息一会儿,伸手拍拍他背:“好了,你们也辛苦了一下午,就先回去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哦,好。”腰酸背疼地爬起来,见一扒着展正希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叮嘱:“……回头记得给我俩辛苦费昂,我腿要累断了。”
“知道了,不会少你的。”把他俩打发走,贺天瘫在沙发上休息了半晌,才慢慢爬起身,往房间里走。
他一开门莫关山就醒了过来,躺在床上伸手揉眼睛,哑声轻哼:“哥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俯身靠到他身旁,贺天温柔地捏捏他面颊,低声问:“毛毛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两条长长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软绵绵地搂住他身子,莫关山贴到贺天怀里,迷迷糊糊地汇报今天的行程:“我今天,把游乐园里的东西都玩了一遍……挖掘机好好玩,我玩了好久……见一哥哥买了个新东西给我吃,叫,叫小熊软糖……好多颜色,我喜欢吃那个黄色的……见一哥哥还说,那个蹦极,要两个人一起玩……哥哥,下次你陪我玩,好不好?”
“好,下次我陪你玩。”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这小朋友在他怀里钻一下,转眼又睡着了。贺天静静地睨着他的一头红发,昏暗之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河水潮气开始弥漫,好像置身于水边似的。忍不住凑近一些,轻轻嗅闻,他发现这是莫关山身上的omega香气……虽然依旧很淡,但比以前浓了一些,想来是他的性机能开始慢慢恢复了。
心中宽慰,他吻一下omega的红头发,又将自己腰上的两条手臂轻轻放回去,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客厅里还摆着见一买回来的零食,薯片爆米花可乐一类,乱七八糟,贺天却无心整理——他径直走到了窗帘边上。窗杆边缘挂着一个圆形的金属球,看上去像支架的一部分,但中心不时闪烁的一丝红光显示,这是一个摄像头。
贺天仰着脸,目不转睛地望着它,眼神冰冷——他想起了前天晚上丘哥在地下停车场说的那句话,“你家客厅是不是摆着一盆琴叶榕”?那时他还以为是哥哥跟丘哥闲聊时透露过,但现在想来,这个画面应该是丘哥从其他地方看到的。
……他从哪里能看到自家客厅呢?
冷笑一声,贺天爬到窗台上,将那个沉默的摄像头卸了下来。
温莎慈善晚宴一直到十一点才散去。
正要离开星松庄园之时,贺呈身前开来了一辆加长林肯。车窗落下,贺竞那张冷淡傲慢的脸露了出来:“回头你查一查跟小天结婚的那个人,看看对方是什么性别,什么家世。”
“好。”贺呈面无表情。
贺竞拧起眉,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埋怨道:“他偷偷谈恋爱,你居然也不看着点儿?这下好了,让一个老百姓进了咱家,回头我都不好意思跟族里说!”
“小天二十六了,我不会再看着他。”贺呈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与父亲对视:“妈妈是死在他面前的,你不能逼他太紧。”
“哼,我怎么逼他了……”不屑地轻哼一声,贺竞扭开脸,沉默半晌,又抬起头来,不依不饶地道:“你这边跟李家姑娘要抓紧一点儿,知道吗?你行差踏错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改过自新,要赶紧把日程提上来,早点儿结婚生子!李家姑娘在国外长大,思想开放,未婚先孕也是可以的……”
“知道了。”冷冷打断他的话,贺呈面无表情地一点头,转身走了。贺竞一怔,低骂一声:“……臭小子!”车子随即疾驰而去。
贺呈在市里有三处房子。一处是高级平层公寓,七楼,在商业圈附近一个武馆边上。以前阿丘常去那个武馆欺负学员,悠闲之时,二人会在那房子里切磋一番,或者无所事事地看几部电影,再喝几杯小酒。
阿丘其实很适合相处。他风趣、放松,自由自在,跟他在一起时,贺呈会忘记所有的烦恼,眼中就看着他,心里也只想着他——想着这只懒洋洋的花豹,看着他如何散发魅力,看他如何心不在焉地撩拨自己。他很依恋这种散漫的时刻,这是高压之下的片刻喘息,没有办法不去想,没有办法不渴求。
他需要放松,而阿丘就是那个向导。
……只不过,阿丘不是他一个人的向导。
打开门走进玄关,客厅里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挑衅气味,宽阔通明的落地窗前,一个高大的黑衣Alpha立在那儿,脸上荡漾着懒洋洋的笑容:“……我猜你今天会回这边,看来我猜得没错。”
大门关上,轻轻的“咔哒”一声。贺呈立在宽阔的玄关里,隔着桦木隔断望着阿丘,面无表情:“我删了你的指纹,你怎么进来的。”
“我好歹是特种兵出身的。”缓步走过来,阿丘笃定地一勾唇,挑眉道:“我猜你一定想骂我瞎
胡闹,然后再说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话——但你为什么不说呢?昂,我再猜一下,是不是因为今天那个李家小姑娘?那个银发的,皮肤像蜜糖一样的,不按理出牌的……我的翻版?”
脚步在桦木隔断另一端停下来,阿丘的眼睛像豹瞳,邪佞而悠然。他又笑了,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怜悯,一丝纵容:“贺呈,这明明很正常——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它当成武器。”
“你可以跟其他人在一起,我也可以找别的人上床,这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你交了个小女朋友,我很开心——我甚至松了一口气,真的。你不用这样,摆出一副恩断义绝的模样,毕竟当初不是我死皮赖脸开始这段关系的,甚至,我是被强迫的,你求我的,你记不记得?”
“贺呈,我不是Omega或者Beta,跟你做ai没有那么舒服,你要允许我找点儿乐子,好不好?别天天揪着这种小事情生气,这种出尔反尔的样子很难看,一点儿也不像你,明白吗?”
话音落下,空气里丝丝缕缕的,两股强大的alpha气息相互对撞,气氛剑拔弩张。贺呈紧紧地盯着他,就像一只鹰看着入侵的对手那样:“……这不是约定之内的事情,我是认真的,阿丘。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我不再束缚你,你也不用委曲求全——你自由了,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
“你确定?”讶异地一拧眉,阿丘依旧懒洋洋地笑着,并不相信:“我是无所谓的,你确定你可以吗?”说着,他缓缓踱步,绕过桦木隔断,晃到了贺呈身边去。两个Alpha几乎一模一样的身材,一般高,一般强壮,连侧脸的弧度都分外相似:“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碰我了……那个omega小姑娘,她能满足你吗?”
沙哑的低喃带着笃定的笑意,阿丘在贺呈耳边轻轻吹一口气,随即低笑一声,转头拧开了门把手:“贺呈,你这几天躲着我,我有点儿生气……说实话,不跟你见面,我也挺难受的,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是吧?”
“……我会在楼下等十分钟。如果你反悔了,就下来找我。”
“咔哒”一声,大门关上了。贺呈僵立在那儿,呼吸不稳地瞪着隔断对面的落地窗,耳中不断回响着刚才阿丘说的话,“我有点儿生气……我也挺难受的”。窗户外头,蓝色的、黄色的射灯不断划过夜空,那股强烈的Alpha气息开始消散了,那犹如燃烧的松木一般的气息……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想起旷野,想起落日……成熟的一望无际的麦田,麦芒扎在手心,传来丝丝隐秘的痛楚。
心脏鼓动得越来越强烈,贺呈粗喘几声,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身想要追出去——
然而阿丘就立在门里面。
他难得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无声呼吸着,静悄悄地立在贺呈身后,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而此时,看着几乎撞到自己脸上的贺呈,他张开双臂,勾起嘴角,笑得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狼:“……欢迎回来,傻木头。”
贺呈颤抖地深呼吸一阵,猛地将阿丘用力撞到门上,脸上轮流闪过了难以置信、愤怒、庆幸等情绪……他咬牙切齿地逼视了半晌,随即一弯身,把阿丘扛到肩上,大步走进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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