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菜侠（三）（2/2）

他没有救下艾米，只来得及在小跟班睡死过去之前把他弄醒，小跟班醒来后却变成了小结巴，眼泪鼻涕像是泉眼一般，止都止不住。

他突然就恨了，恨极了。他从安太和家里找出捕猎用的匕首和短刺，抄起斗篷披在身上，一个人一把刀，悄无声息地隐藏进黑夜里，估摸着方向打算往极乐城跑一趟，而这一趟，差点就让他有去无回。

那一夜他躲在安太和家的房梁上，在文玉人走后，安太和熄灯的一瞬，他射出手头的钢丝缠住安太和的机械臂，将他整条右臂卸下来，然后跳下房梁准备割他的喉咙，只是动手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你把艾米送到了哪儿去？”

安太和被他扼住脖子没法说话，只能发出嗬嗬的低语，他有点不耐烦，押着安太和把他按在桌边，让他写。

安太和迟迟不肯动手，于是他往他腰间捅了一刀又一刀，直到他写了“极北”两字，他才大发慈悲地割断了他的脖子。

他鲜血满身地从桌前站起来，回头就对上了文玉人的蓝眼睛。

他被捕了。

安太和家门口站着五个大神僧，他们像是早就发现了一切一般，神色如常地看着他，抬起右手，他就手无缚鸡之力。

他被人拖进了一间亮堂的屋子去完成所谓的体检，满房间的夜息香堆积在他的身上，幽蓝色的花朵散发着兰花的香味，那种香味像是被扯开的丝绸钻进他的鼻腔，让他一边痒得想打喷嚏，一边又感到极度的快乐。

他不受控制地发出大笑，一开口，实质般的痒意钻进他的喉咙，撕扯他的内脏，他尖叫着用指甲疯狂地挠着胸口和四肢，想把那股作弄人的快乐抓出来，可即便身上鲜血淋漓也无法缓解那种能让人窒息的快感，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耗竭，即将变成一张干枯的皮。

“不是。”恍惚间他听到有大神僧可惜地说道，“漂了吧，谁来处理。”

“我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知道那是文玉人。

全身裹在白袍子里的大神僧将他从花朵和血污中抱出来，安置上一艘小小的竹筏，有人用绳索绑住了他的四肢，然后按着他的头迫他张嘴，将一整枝夜息香塞进了他的喉咙。

辛辣又甘甜的花朵在他嘴里化去，变为一滩毒水，他不敢咽下，只能努力将其含在口中，接着他看到大神僧走过来，挥退众人，单膝跪在河边，俯身凑近了他。

他瞪大了眼睛，他从澄澈的蓝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血迹斑斑、污痕遍体的身躯，紧接着他感到两片微冷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他差点惊呼出声，他看着文玉人庄重地吻他，暗地里却用舌撬开他的齿关，一点点渡走他口中的剧毒。

一吻结束，文玉人直起身子，他迷糊间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似是将那一口毒汁咽了下去，但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伏**，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心脏似乎要跳出喉咙，他隐约感到文玉人悄悄割断了绑缚他的绳子，吻毕，那清澈的嗓音在他耳边低语：

“勿沉湎于快乐，

便能活下去。”

他口中毒汁已然被对方吮去，略微清醒的大脑让他感激地看向对方，只见大神僧附身给予他第三次亲吻，只是相碰前一瞬，水流推动他身下的小舟，将他送出数米之外。

他怔怔地望向岸边礼貌目送他离去的大神僧，一种奇妙的感动差点让他落泪。他看向湛蓝的天空，天空清澈如明镜，仿佛倒映出方才他们接吻的情形——他一身肮脏，而文玉人洁净如神明，他无所顾忌地低头吻他，将他从炼狱中拉扯出来，冷淡却仁慈地留下了他的性命。

他从这一刻起一头栽进了深渊，无牵无绊的割菜侠戴上了脚镣，从此再难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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