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立誓（2/2）
流烬抿抿唇，捡起布条，扎在自己额上，将伤口包住。
沈朝燃捡起两只凶鸟的尸体，抬脚便走，道：“要是不想再出事，最好跟着我。要不然就下山去。”
流烬转身就要下山，却怕又被沈朝燃说“胆小鬼”，于是转而跟上他。
流烬跟沈朝燃来到一个山洞内，洞内有石床、石椅、衣物，显然是他的居住之地。地下有几片晶莹翠绿的荷叶，荷叶上有鲜鱼、活虾尚在蹦跳。
沈朝燃坐在石椅上，架起火堆，将两只断头凶鸟除毛，长棍穿过一只除毛的凶鸟，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流烬站得离沈朝燃颇远，问：“这两只怪鸟是什么？它们刚才在吃一个人，那是什么人？”
沈朝燃道：“扶奚山上奇兽异禽诸多，你碰上的不过是残暴的肉食玄鸟。那个人多半是无意进此山的旅人，成了玄鸟的腹中餐。”
流烬暗暗道：“难怪平日不见有外人进谷，原来除进谷困难外，周边山上还皆是凶猛异兽，普通人无意闯入，九死一生。”他先前上山是因为幸运，才未碰见什么凶猛的异兽。沈朝燃能在这山中修炼这么些日子，当真是法力非凡。
思及此处，流烬后知后觉，那日虽与沈朝燃大起冲突，可沈朝燃毕竟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似对付这玄鸟一般，一刀斩来，他纵算不丧命也难逃大劫。
流烬越想竟越觉得，那日的事，兴许自己也有许多不是之处。他看着沈朝燃，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欲言又止，一句道歉的话偏偏说不出口。
是时沈朝燃烤好那只玄鸟，掰下一半问流烬：“吃不吃？”
流烬摇摇头，说：“你这么个烤法不好吃。”
沈朝燃蹙眉道：“烤肉就是烤肉，还分怎么个烤法？”
流烬道：“自然。天下美食千百万种，其中大多出自同样的食材。若做法单一，怎能具有独自的特色？但你这烤法，只算乡村野夫解饥之法，也不必管肉质是否鲜美以及吃起来的口感，只管填肚子用，全然与美食搭不上边。”
沈朝燃与流烬不同，他从小在扶奚谷内长大，没见过外界俗世是何模样，更不知天下美食几千百种。扶奚谷食物清淡，崔老蛮又崇尚勤朴节俭，从不会让人做什么珍馐佳肴。沈朝燃对此便知之甚少。
沈朝燃一方面是不大信流烬的话，一方面也是好奇，要他尽管烤一只来试试。
流烬上来，将另一只玄鸟肚子剖开，掏空肚中不能食用的杂物。而后捡起地上的鱼，用一把匕首去鳞，再将虾去壳，鱼虾一起放进玄鸟肚中。玄鸟比普通的公鸡要大，肚内放进这些河鲜尚足够。
最后流烬用两三片荷叶包裹住玄鸟，掏起地上一把泥便往荷叶上糊。
沈朝燃眉头一皱道：“你往上面抹泥，它还能吃？”
“你过会儿就知道了。”流烬用泥土和满整只被包裹的玄鸟，和成大大的一坨，扔进火中。
大火烧了许久，直到玄鸟外面的那层泥土开裂，流烬才用树枝将它掏出来。它捡起一块石头，把外面那层硬邦邦的泥土砸开，里头荷叶已烧至炭黑。掀开荷叶，一阵肉香扑鼻而来，叶中玄鸟肉鲜流油，与肚中河鲜滋味相融，端的色香俱全。
沈朝燃尝了口，竟稍楞。尽管不做称赞，面上已流露出惊讶之色。
流烬说：“这便是叫花鸡的做法，只不过我们烤的是鸟不是鸡，而且我还往这鸟肚子里多放了些东西。”
沈朝燃轻笑一声：“你还算有些本事。”
二人先将玄鸟腹中河鲜吃净，过后玄鸟拆分两半，一人吃一半。沈朝燃烤老的那只玄鸟，就都不再去理会了。
沈朝燃吃到一半，忽将玄鸟腹内牵连着的一个圆形肉团除下，放在一片新鲜荷叶中。
流烬好奇地拿起来看：“这什么？”
沈朝燃告诉他：“玄鸟蛋。山外的妇人常会来求。”
“她们求这个干吗？”流烬好奇地试吃了一口，并不觉得味道有多好。
“为求子。”沈朝燃笑意深长地看着他道，“吃了会有身孕。无论男女。”
流烬一怔，蓦地“呕”了一声，扔下手中食物，跑出山洞大吐起来。听见洞内沈朝燃大笑，流烬气红了双脸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朝燃不应，只是笑得更大声了。
自那以后，二人似是冰释前嫌，关系有所好转。沈朝燃回到弟子居后，偶尔也会帮流烬解答《紫山内经》中的晦涩之处。在他的指点下，流烬反噬情况逐减，又渐渐回转生灵，竟很快便完成第五重修炼，练至第六重。
崔老蛮得知沈朝燃和流烬和好，这日将二人一同叫到风啸轩，先是对沈朝燃道：“同门师兄弟间相处，矛盾或多或少会有。但你作为大师哥，需记住一点，你的师弟便如你骨肉胞弟，他犯错，你需教导，绝不能心生私怨而下手残害。你听懂了么？”
沈朝燃点头道：“弟子明白。”
崔老蛮再对流烬道：“流烬，其实你大师哥同你一样，自小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你尚有个姐姐陪你到舞象之年，朝燃却自小只有为师与谷中弟子作陪而已，虽不至于孤身一人，却无一血脉至亲。我要你记住，纵是往后你大师哥处处容你让你，你也需会疼他惜他，不可使性妄为，要你大师哥难做。明白了吗？”
流烬低下头道：“弟子明白了。”
崔老蛮满意地点头：“好，那么你二人便在此发誓，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二人都要风雨同舟，休戚与共。绝不可互相离弃，自相残杀。”
沈朝燃和流烬互望一眼，只迟了这么一刻，崔老蛮便厉声催促道：“你们还不快立此誓？”
沈朝燃抓住了流烬的手，率先立誓：“弟子沈朝燃在此立誓，今生无论遭遇何艰何险，绝不离弃师弟流烬，绝不与流烬自相残杀。誓与流烬风雨同舟，休戚与共。若违此誓，死无全尸。”
流烬听他将誓言立得如此之重，不敢懈怠，亦道：“弟子流烬立誓，永不离弃同门，永不与同门互相残杀，誓与同门荣辱共进，患难与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崔老蛮深出一口气：“好，很好。我希望你们永生不忘今日誓言。”又教诲了二人几句，便让二人回去继续练法。
离开风啸轩后，流烬问沈朝燃：“大师哥以前也与其他师兄立过这样的誓吗？”
沈朝燃摇摇头道：“这是第一回。”
二人虽然皆有不解，却都只道师父是因那日早练的事而教导他们，心中各自暗暗悔过，发誓不再重犯旧错，便对这事再不疑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