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2）

“病人可能明天醒来，也可能永远沉睡，她的脑组织大面积受损，从目前的医学临床来看，还没有脑细胞自主修复再生的案例报道。我们只能尽力维持她的生命，等待奇迹的发生。”

田教授知道自己在说套话，可是除了这样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他那深陷焦虑担忧中的学生。

秦浩跟江一帆说，夏晓芙的阿猫仔在宠物医院快不行了，医生说一直靠输液给它维持着，就这一两天了。

说起来也怪，只要它醒着，眼睛就一眨不眨盯着门口的方向，就是闭着眼睛睡觉，也是头朝门口，好像在等着夏晓芙突然出现在门口，接它回家。

林紫枫知道后，哭得稀里哗啦，逼着秦浩问江一帆，有没有可能让阿猫仔最后再见夏晓芙一面，闻一闻她的气息，给它一点安慰，让它走得安心一点。

阿猫仔在车祸中只是左前腿后腿骨折，并没有生命危险，车祸后杨致远把它送进了宠物医院，前五六天它还勉强吃点罐头，但近一周来，它萎靡不振，几乎不吃不喝。

江一帆说，按医院规定，肯定是不允许宠物进入病房的，但他会想办法试着跟护士长沟通一下。

那天凌晨，夏晓芙被120送进了离车祸现场最近的海淀医院。

杨致远打电话告诉林紫枫夏晓芙车祸受伤生命垂危时，林紫枫脱口而出，

“快转协和医院！”

语气坚决不容反驳。

她还记得去年十月在协和医院，夏晓芙神情恍惚对她说

“紫枫，我看见江一帆了！”

危急关头，往往是女人的直觉最靠谱。

夏晓芙被送进协和的当天中午，秦浩果然在脑外科病区找到了江一帆。而从见到夏晓芙的那一刻起，十二天来，江一帆一步也没有再离开她。

夏晓芙进协和后，当天下午送进了手术室。

林紫枫挺着大肚子，不停抹泪，坚持要守在手术室门口。夏晓芙还没出来，她就因为情绪激动动了胎气，提前两周进了产房，第二天顺产生下了宝宝。

产后十几天了，她的奶水特别少，宝宝经常吸着吸着就张嘴哇哇大哭。医生说是因为产妇心情忧虑悲伤，休息不好，乳汁分泌就少，如果不尽快调整过来，可能就回奶了，宝宝不得不人工喂养吃奶粉，这让秦浩急得满嘴起泡。十几天来，他脚不沾地地宝岛医院协和医院两边跑，还得处理公司的事儿。刚到宝岛医院陪林紫枫看宝宝，没过半小时，林紫枫就火急火燎赶他去协和医院看看夏晓芙。

“乖媳妇儿，别着急，我再陪你呆半小时，就去协和。”秦浩哄着她。

“她今天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好转？江一帆怎么说？”

林紫枫刚拆完线，医生让多活动活动，有利于产后恶露排出。秦浩陪着她在医院产后月子中心的走廊散步。

“昨天我去看她时，江一帆说什么出现自主呼吸，就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意思。你不知道，媳妇儿，术前谈话签同意书的时候，医生跟夏晓松谈话，我在旁边听着，医生说手术风险非常大，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很可能她在手术中就挺不过，即使挺过了手术，也可能永远醒不来，植物人状态，吓得夏晓松腿都哆嗦了，得亏江一帆也在，他坚持尽快手术，他还安慰夏晓松，说他相信夏晓芙一定能回来。”

其实秦浩自己那天也已张皇失措，至今想不起来那天自己是怎么开车把林紫枫送到妇产医院的。后来收到交警台的违章信息，他一路从协和到北三环，闯了两个红灯，一个违章左转。

林紫枫没说话，呆呆地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出神。秦浩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说什么植物人呢，林紫枫听了更难过！

“宝贝儿，我还没说完呢，江一帆说有自主呼吸了，这就意味着她的大脑没死亡，她一定会醒来的！他说的很多医学词儿我也记不住，但就是这意思。你想好宝宝的小名了吗？小苹果？小樱桃？还是小饭团儿？我觉得小饭团儿好，又白又可爱，接地气！皮实好养活！”

秦浩试着岔开话题，把陷入忧虑中的林紫枫拉出一点儿来。

“我要去看看晓芙！”

秦浩絮絮叨叨说的话，像一阵风儿刮过，一句也没落进林紫枫的耳朵。

“行，等你再休息几天，我就带你去看她。现在她在ICU病房，家属不允许进去，我每次去也就能见见江一帆，咱们不担心，江一帆日夜在里面守着她，杨致远也常在病房外面呆着。”

秦浩把林紫枫拉进怀里，拥住她。

“别跟我提那个混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林紫枫恨恨地说。

“好，咱以后都不提他！”

杨致远始终没跟任何人提起那天晚上他跟夏晓芙之间发生了什么，夏晓芙又怎么会凌晨时分开车出现在那个十字路中央。

每次秦浩去医院，总能遇见他，双手抱头，坐在病房外面的地上，木然如雕塑，毫不理会来来往往的好奇目光。

秦浩见了，会蹲下来陪他一会儿，但无论秦浩说什么安慰的话，他都沉默不语，只有说起夏晓芙的情况，会抬头看秦浩一眼，说上一两句简单的话。

他该有十几天没剃胡子了，眼窝凹陷，眼神空洞一片茫然，跟以前那个斯文得体的外企高管判若两人。

他灵魂的一部分，已随夏晓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