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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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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只是闭上眼睛,好像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闭上眼睛才对,这样子就不用看到那澄净的蓝天。

在这一天之前,连续的多雨下,天应该是又灰又阴又暗。

它本身就是这样,它本不应该变。

没有蓝天,没有白云,没有房子,只有闭上眼睛后的黑暗。

时间太久了,左定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起来的,又是怎么回家。

以前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他只需要穿过这长长的鲜少有人经过的小巷,然后再拐几个胡同,走出这一片破败不堪还未整修的地方,就能看见一处挨着一处的高楼。

就像是从一个落魄的地方,穿越到了城市之中。

可是这一次,当左定张开眼,他眼前却不是蓝天,是一个人的脸。

他经常看到这张脸,但是他总是选择不看,他们来自于不同的世界,本就不应该互相打扰。

他以前尝试过不睁眼,因为他觉得这是梦,这就是梦,他只要不睁眼,他就还是梦,后面的孤独,他其实并不喜欢。

孤独不一定孑然一身,孑然一身不一定孤独。孤独是一种情绪,而一个人只是客观现实。

矛盾,似乎又不矛盾。

但每一次他都失败了。

这一次他还是睁开了眼。

白帽子,白卫衣,只有裤子是灰色的。左定看不到他的鞋子,但心里想着那也应该是白的。

他长得很好看,就像是混血一样,班上几乎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好看。他性格也很好,每个家长都可能喜欢这样的孩子,家长会上,左定经常听到有家长说这个人的名字,他们称赞这个人,又抱怨自家的孩子。他还有个漂亮的妈妈,他的妈妈还让自己喊她阿姨。

老师也会提他自己的名字,可那些家长只会说,这个孩子真懂事,看起来真乖,后来又说,从来没见过他的家长。

是有家长的,那个人总爱穿一身白,很喜欢笑,很年轻,只是个学生,学医的,姓丁,左定经常喊他叔叔。

他一开始说叔叔是白衣天使,可叔叔说白衣天使是护士。

总之,说什么都好,反正……他后来就不见了。

左定身边不见的人很多,比如说摆摊的阿姨,他们家的包子就特别好吃,叔叔以前经常给他买,又比如说,本来小巷的尽头还是小巷,但是后来它被扒了,盖了楼。

可它还叫小巷,小巷成了小区的小巷,小巷的尽头叫巷尾,巷尾再走一段路,是市中心医院,很多白衣天使的医院。

或许是做梦,左定的脑子便会时不时脱节,画面会不断地更转。

很久之前,左定上过一节课,那节课讲的是西方人写的小说片段,期间出现了天使一词。

左定突然内心就有了想法,脱口而出。

“只有天使才穿白衣服,白衣服只有天使才能穿。“

这个人突然就笑出声:“哈哈我也觉得我是天使。”

左定很少看他,这一次却往这个人的方向看去。

“只有天使才穿白衣服。”左定对眼前这个人如是说。

之后的事情左定并不记得。

他再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又是小巷,小巷的蓝天被这个人的脸挡住了。

他叫杜预。按照他的说法,杜是有情之花杜若的杜,预是形容词本意为快乐的预。

按照左定的想法,他总是想到书里写的东西,要知道,杜甫的远祖有一位就叫杜预。

无论如何,当左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

名字很重要,一些人的名字总会有一定含义,也因为其含义,会让他人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可当时的他,却不喜欢杜预,很多方面,都不喜欢。

或是嫉妒,或是厌恶。

前者左定不承认,但是现实里的人如果多想的话说不定就会这么认为。

杜预蹲着问他:“你还活着吗?“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还活着。

接着,他又说,只有他还活着。

杜预笑了,这个人可能本来就是来看他笑话的,他是和方扬一块的人,他是方扬的好朋友。他或许不是帮凶,可他是方扬的好朋友,方扬亲口说的发小,以后会一直玩的朋友。

方扬的人把他打了,杜预却能笑着问他:“你这人,你的意思,难不成其他人都死了?”

他又是怎么说的。

左定说:“是的,只有我活着。”

杜预本来已经不笑了,可听了这话,他却又笑了,而且伸出了手。

原本的记忆中应该没有伸出手的,应该没有杜预,原本的记忆应该是左定自己一个人回家,他本来就是一个人,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人。

“还不起来吗?地上太脏了。“杜预说。

左定没有握住那只手,他本来是想握的,可他的手还在地上,他的手上既有污水,又有血块。

杜预的手真干净,就像是他的脸,很干净,那是清爽的帅气。

左定摁着地站了起来,用力过猛,他没有站稳,他本来要趔趄摔倒,可此时却有人又拉住了他。

他的手还是把那只干净的手弄脏了,脏水顺着这个人的手,沾湿弄脏了这人的卫衣袖口。

杜预的鞋子果然是白的,除了鞋底沾染上些许污点,其他地方都是白的。

当左定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甩出去的脏水,就滴在了杜预白色球鞋的表面上,灰黑的痕迹在杜预鞋子上十分明显。

左定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视力这么好过,他甚至能看到杜预鞋子那灰黑痕迹上的沙石粒。

沙石粒陷入球鞋网的沟壑里,灰色的污水把球鞋网那本是一个又一个雪白的方块沉浸。

玷/污。

左定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词。

明明对不上,不应该用这个词的,这个词词义不对,而且用力过重。

可是简单的“弄脏“,意思却又浅了。

左定不喜欢这个词,他是很不喜欢这个词,可杜预偏生让他想到这个词。

在杜预面前,他总会变得很渺小,就比如说是现在,他都需要抬头去看杜预。

“你真让人烦。“左定盯着杜预明亮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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