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2）

真是见鬼了，她想，以前从来没发现自己会这么容易脸红。

喻辰弯腰看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表情，随意调整了一下护腕的位置，嘴角便带上了一丝浅笑。

站在这里，还是能听见操场那边的动静。

喧闹嘈杂，却也生机勃勃。

喻辰很有耐心，等到倪千夏耳垂的红晕都散了，才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去吃饭。”

·

因为暑假时过来补课的关系，喻辰对景阳路的饭店其实没什么热情。

连着吃了两个月，再好吃的店也该吃烦了。

他解开自行车车锁，把倪千夏的包放进车框，用脚把支撑架抬起来，转头问：“想吃什么？”

倪千夏想了想：“去吃馄饨？”

景阳路的馄饨店不少，但不用她特意说明，喻辰也知道她指的是哪家。

是他们第一次说话的那家。

喻辰笑了笑，了然道：“行啊，那就吃馄饨。”

从四中骑自行车过去，很快就到。

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店里客人不多，两人默契地走到当初他们拼桌的那个角落，面对面坐下后，竟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点怀念。

店员过来点单，倪千夏照例要了鸡汤馄饨，然后问：“你那时候点的是什么？”

“虾仁，”喻辰低声回答，说完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还记得。”

算起来快四个月了，可那天中午发生的每一幕都历历刻在心间。

喻辰记得很清楚，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倪千夏的脸，而是她往鸡汤馄饨里加辣椒的动作。估计是那个画面对他来说太有冲击力，才会让他从那时起，就对她产生了好奇。

随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在漫长而炎热的夏天里愈演愈烈。

如今窗外已是秋高气爽，馄饨店里不再闷热难耐，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奇妙地平静下来。

退役之后始终伴随的焦躁与无力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

倪千夏也在回想那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两碗馄饨端上桌后，她用勺子撇了撇汤上漂浮的葱花，接着抬起头问：“你第一次听见我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喻辰手一抖，馄饨从筷子间滑落：“这是网上说的那种送命题吗？”

“不是，”倪千夏眨眨眼，轻声细语地说，“你说真话就好了，我想听。”

真话啊。

喻辰把刚才掉回碗里的馄饨重新夹起来，想了想说：“也不是奇怪。”

“嗯？那是什么？”

“你知道……”他清清嗓子，“你知道补习班有人说你清纯么？”

倪千夏摇了摇头，这事她是第一次听说。

喻辰沉默一阵，把馄饨吞下去后才说：“我那时候，觉得你是装的。”

“啊。”她可有可无地轻叹一声，像是被人拆穿了真面目。

扯过一张纸巾遮住嘴唇，倪千夏紧紧地低着头，声音小了下去：“那现在呢？”

喻辰低笑一声：“现在啊，不知道。我不是说过么，看不透你。”

有些时候觉得她的青涩和羞怯都是自然流露，有些时候又觉得她心里仍然装着许多事。

比如她在雅诚的经历，比如那个身陷囹圄的同学，比如不关心她的父母。

以前他出于本能，想保持理智不要走进迷雾里。

但正如他后来告诉倪千夏的那样，他认了。

不肯立刻敞开心扉也没关系，他喜欢她，所以就愿意陪在她身边，慢慢等她卸下盔甲与心防。

倪千夏静了几秒：“这样啊。”

喻辰靠到椅背看她一眼，以为她在为从前的事沮丧，便反问道：“那你呢，第一次听见我说话，是什么感觉？”

女生变得更安静了。

她把辣椒油加到碗里搅了搅，许久之后才轻声问：“是在这家店里那次吗？”

喻辰疑惑：“嗯？不然还有哪次？”

“是哦，只有那次呀，”她扯扯嘴角，假装轻松地答道，“我当时的感觉……”

街上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少年把手机贴在耳边，语调不满地抱怨理疗店没有开门，他走得很快，倪千夏必须要集中注意力，才听见他跟人约定周三傍晚再过来。

倪千夏说：“我感觉你有点凶，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你。可能因为知道是补习班的同学？所以你虽然看起来很不耐烦，但还是觉得你应该不坏。”

“真的？”

“嗯，真的。”

喻辰淡淡地笑了起来。

她这么说了，他就这么信了，一点都没有怀疑。

与她相比，他太过纯澈，像一张没有被人书写过的白纸，无意间总会透露出几许天真。

倪千夏静静望着喻辰的笑容，忽然开始后悔了。

冯咏娟曾经告诫过她：“今天撒一次谎，今后就会撒更多的谎。”

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