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2）

“欲待身安动泰时。风中灯烛不相宜。不如收拾深堂坐。庶免光摇静处明。”

飞白拿到签文，念出声，秀气的眉皱起，心中七上八下，疑窦大生。风中灯烛，不是福兆。难道是指小黛的身体？思来想去，不由方寸大乱。小黛却还殷殷切切，“是什么意思呢？飞白，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飞白赶紧收起来，温声宽慰道，“没什么呢，以后会好起来，只不过要谨慎一些，放宽心，小黛。”

小黛很放心地点头。“不是老话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故作老成。飞白勉强一笑，又低头沉吟，半晌求了解签人，却只得到一句自当忍耐。

“忍耐？”飞白扬起眉，一双眼露出凶狠。好不容易与她的姑娘厮守，却还要忍耐种种风波？

“凡事小心，谨慎为吉。如动，则凶至。凡事忍耐一时，时到之时，必有吉祥之象。”那人微笑，“需静守，不可妄动。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还不算太差。飞白吐出胸间一口闷气，点点头。事关小黛，她不能不慎重。

飞白拉起小黛，她像条小泥鳅一样，一下钻进她怀里。“以后要天天给菩萨烧香，菩萨看见我的诚心，自然就会保佑你我。”小黛笑眯眯。

“好。”飞白眯着眼看耸立的屋檐，一只鸽子立在檐角上，转瞬又飞向天际。无拘无束，真自由。

“小黛……”许多情绪即将涌出来，飞白欲言又止。

“什么？”她不解。

“没有什么，你要快点好起来。好给我带个孩子。”飞白没有看小黛，甚至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然。”小黛没有羞怯，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们都要活到一百岁。”

两人才走出寺门，就听见钟声大震。深沉，浑厚，悠远，一声声，由远及近，水波一般荡进心房，温柔平和地洗涤尽所有尘埃，令人发自内心地静默。小黛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她痴痴地对着寺院的方向，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悲伤的神色，摘下眼镜，一双眼竟然泪汪汪的。

“怎么了，小黛？”飞白惊疑。

“飞白，这是怎么回事呢？听到钟声，觉得心里揪了一下，脑袋也空落落的，但并没有什么难过的事。可是，就是好像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飞白踌躇不安。她的小黛，该不会是听了钟声，醍醐灌顶地顿悟了？又或者，她的记忆碎片，又被钟声所激起？

她着实不愿如此。

想到那张签文，凡事忍耐。“也许是你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觉得奇怪，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呢。”她抿着唇，忧虑地摸摸小黛的脸蛋，“别多想，小黛。脑袋会疼的。要静养。”

小黛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思索那阵酸楚到底是从哪里来。走到寺院外，除了香火味还有飘着的，食物的香气。墨镜下的小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这样香？”

飞白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是寺里的素斋，最有名的素火腿，亏你鼻子这样灵。”这里香火旺盛，香客也来来往往，人那么多，她不想带着小黛去挤。于是将她拉到无人的树荫底下乘凉，“在这里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油纸裹着素火腿，飞白剥开给小黛，她咬了小小一口，“好吃吗？”飞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家伙馋嘴的模样，心中也是十足欢喜。

“好吃的。明明是素食，竟然比肉还香。”小黛天真无邪，将油纸包向她那里一递，“飞白也尝尝，好不好？”

“我要你喂我。”飞白微微笑，带点期待。“小黛从来没主动过呢。”热气拂着脸颊，一寸寸蒸出烂漫红霞，像粉蒸肉。怪不古人说秀色可餐。

小黛叽叽咕咕地笑，刚要撕下自己咬过的地方，谁知道飞白偏不许她这样。“不许浪费，我就爱尝你吃过的。”小黛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只好递过去，偏偏这祖宗还不依不饶，“错了，不用手，要用嘴喂。”她声音低低。

小黛瞪圆了眼睛，她一跺脚，赌气道，“又来了，总是在人多的时候欺负我。”小黛无可奈何，轻轻捶一捶她，撅起嘴——女儿娇态一览无余，她忘了自己还穿着男装。可是在飞白眼里，怎样都不违和。

“小黛这样乖，我就忍不住想欺负你。”飞白衔着她的手指，痴痴地看着她的妻，永远也望不够似的。当然不够。

“那我以后就不乖了。”小黛抿嘴笑，手指一戳，“时时刻刻凶你。”

“好啊，那你现在对我凶一个？”飞白不以为意，她的手从腰窝儿滑下去，轻轻捏了下绸裤下的屁股，换得小黛一声轻轻的尖叫。

“你这人，无耻之尤！”

她模仿着尔冬骂鹞子的口吻。是新学来的词。

“什么啊！你这雷声大雨点小，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呢。”

两人嬉笑打闹，小黛用花枝抽她，飞白任由她轻轻打，扭股糖一样，又侵身黏住她的姑娘。远去的身影在天光下逐渐交织在一起，再也难分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