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2/2)
当新婚之初,康弘牵着她的手,想和她把臂同游时,从善会在她耳边念叨当注意体统规矩,赶紧放手退后半步,岂可和夫君并行。
当她想要提笔作画或是跳舞时,从善又会立在一边,念叨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可以色侍君。
她想要穿件略鲜艳些的衣裙,从善又会叨叨她当端庄稳重节俭……
可就是这个动不动就拿规矩体统来压着她,口口声声是为她好的从善,最后却帮着温岺那被抄没入宫的宫女表妹魏怜儿,爬上了康弘的床榻,在她的长春宫。
前世她是个愚孝之人,又深中那套妇德的洗脑之毒,碍于从善是祖母所赐,要么支开她,要么充耳不闻,自己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直到最后见她背主才发落了她,可是这辈子她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
从善快步走了进来,见温岚仍是懒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没有半分要端坐起来迎她的意思,心头那股气就立刻窜了出来。
再看温岚已换上了素纱寝衣,隐约露出雪白精致的锁骨,如墨的发丝松松垂在颈侧,粉黛不施,如清水芙蓉般丽质天成,娇弱不胜。还未长开,便已有如此颜色,若是再过几年,还不知会出落成何等的美人。
这样一个国色天香般的丽人,不知将来多少王孙公子争着想要娶她,而她无论嫁给谁,想必都会得到夫君的百般宠爱,过着让人羡慕的日子。
可是她从善呢?也是正值青春年华,却因为要做温岚的陪嫁侍女,注定了这辈子不能嫁人生儿育女,要孤独终老,凭什么?
再想到她今晚的来意,从善强压下心里的不甘,低头福了福身道:“奴婢这么晚还来打扰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刚刚我家哥哥来传信,说我母亲生了重病,奴婢特来跟姑娘讨一个恩典。”
“你可是想要归家去看望母亲,我这就命人送你回去。”
从善忙道:“奴婢如今是温家的家奴,又受了侯夫人的重托,要跟在姑娘身边侍奉,哪能轻易离开。只是家人在信中说,要给母亲治病,无钱买药,还请姑娘慈悲,先借给奴婢二十两银子救急,让我那哥哥送回去便可。”
若是从善说要回家探母,不用她开口,温岚也会送上银子给她母亲治病。可这从善只说要钱,神色中只有急着要钱的焦急,却不见对至亲重病的担忧,倒让温岚多了几分思量,难怪这从善今晚对她这么客气,原来是管她要钱来了。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前世在宫里,从善有一回闲聊时曾说起过,她是家中长女,只有弟弟妹妹,哪里来的哥哥?
“从善姐姐一片孝心,这二十两银子无需说借,只当是我送给姐姐的,只是我所有的月钱私房,都是钱嬷嬷替我收着。春韭,你去看看钱嬷嬷可睡了,若是没有,请她开了箱笼,拿二十两银子过来。”
片刻后春韭回来道:“钱嬷嬷说她已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等到了第二日,钱嬷嬷听温岚说了要钱的原由,握着手里头的钥匙道:“虽然这钱是姑娘的私房,姑娘要怎么花用都由得姑娘,可是姑娘毕竟还年幼,侯夫人特意命老奴替姑娘看着这钱匣子,就是怕姑娘心善,被随便什么人一哄,就将钱洒了出去。”
从善听到这里,坐不住了,“钱嬷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向姑娘借钱是为了给我娘治病,可不是骗姑娘的钱,不像有些人,把着姑娘的钱箱子,整日里扣扣索索的,不知是不是都贪到自己口袋里去了。”
她早知这钱嬷嬷是个贪财的,把持着管事权,在日用采买上不知贪墨了多少,想不到竟连大小姐的私房也不放过。
钱嬷嬷做贼心虚,立刻抬高了嗓门嚷嚷道:“你嘴里胡说什么,老奴只是替姑娘保管罢了,哪敢贪上分毫,姑娘若不相信,只管拿了账本开了箱笼来验看。”
“倒是从善姑娘你,张口就管大小姐要二十两银子,大小姐不知事,可你却瞒不过我的眼去,这二十两银子够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嚼用,平日里大小姐诊病,请的太医,用的好药,一场病下来,也不过花上五两银子,便是你娘病的再是厉害,哪里一下子就要二十两银子去请大夫抓药?先给姑娘预支上半年的月钱,便尽够使了!”
温岚点点头道:“钱嬷嬷说得也有些道理,你先拿这六两银子去用,若是花完了,你母亲的病还未好,那时你再来找我便是。”
不用等到那时,她便能查出来从善的母亲是真病还是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