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2/2）

小舟含笑不应，即叫晶英取张茵席扶荀娘坐下回话。荀娘如今也有五十来岁，虽还健壮，但小舟尊老，又顾念十几年前是她将自己抱来的，总是一段渊源。

“夫人眷爱，老奴只有更尽心才是。”荀娘告谢坐下，也不拖延，回道：“如今按着夫人的意思，已有两家相合。一户永达里罗家的二娘子，她祖父原做过肃州别驾，已故去了，父母尚在，今年十七岁了，出落得大方标致，有持家之才；第二家倒就是阿郎少时同窗家的，孙氏娘子，也是十七岁，只是父母没了，她长兄袭爵，是个世侯。”

小舟听了在心里细细忖度，说道：“那位罗娘子你可去见过？有持家之才倒是很好的。”

荀娘笑道：“自是随媒人去相看过的。行事端正，却也有几分活泼，容貌也是不差的，最难得写得一手好字。”

“好，好，烦你就先把这家的帖子留下，再论。”小舟愈发满意，虽如此说，大抵已经定了主意。

一时荀娘颔首离去，李从愿瞧出些缘故，因与小舟说道：“看来你是中意罗家了？孙家与潜哥有渊源，倒不是好的？”

“阿显总与潜郎不对付，难沾他的光。”小舟并无意隐晦，说着笑开，“愿姊想也听说过的，我那舅父母并不正派，生得这个儿子倒是丝毫不染。如今经历许多，性情越发沉静耿直，孙家门第有些高了，他必定介怀。况且，孙家单看阿显也未必肯，若还是因王家这层缘故，那倒是不值了。”

“这话却是。其实门第倒在次，两家作亲，互相乐意才是好事，不必沾带什么亲故人情，彼此更坦诚些。”李从愿轻拍着小舟的手，十分体会她的心思，但要另提别话，却转又想起一人，问道：“不过，现成家里一个卢洋洋，你怎么也没想着？”

小舟不意外，她想着了，只是洋洋痴情李泌，也不肯。“若他两个投契，我也就省心了。愿姊不是听洋洋说过她有心爱之人么？这人就是李泌先生。”

当初永穆公主错配鸳鸯，小舟将计就计促成了王训与李从愿这对，但于卢洋洋却还是帮不上。这一时便将其中旧典细细与李从愿说了，满怀歉疚之情。

“当初接她来，多是为她终身，如今倒是我负了她。她同我说了几次要回灵武，我再三留人也没理由，安排了下月就走。”

李从愿听过却笑了，怀想着说道：“那时往灵武路上与你初相识，你总是先生长先生短，我虽未问你，却还真以为你们是一对有情人。这李泌先生一副仙风道骨，不想倒是个性情中人。”

小舟撑腮靠在案上，随着这话也回忆起那时情形。她想，若后来不曾重逢王家的人，她便会一直跟着李泌，天长日久，两人间的情状又会不会变呢？从相貌气度到体贴关怀，李泌都不比王潜差。

……

芳春盛景满长安，王家可见，别处亦可见。

王典娘在永阳坊别宅住了有数月，一个亭儿不足为虑，单叫住在后园的一个偏院，只当没这个人。她虽少出门，可心思却不曾闲着。因这别院的一应用度还是那府里出，每月初由一小奴送来，她便叫细儿着意与这小奴亲近，将宣阳坊府里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明面上是两件大事，其一王训续娶，娶的还是皇太子之女；二则便是小舟为表弟安排婚事。王氏对王训这个同胞兄长自来看不上，但先前李从愿来往府里，她是见过的。因而知道李从愿与小舟亲密，性子也比李季妆刚强，便视二人为一党，共为仇敌。

至于赵显，王氏还记得他的底细，从前便利用他给了小舟致命一击，那是她赢得最漂亮的一次。如今小舟得势，又有李从愿这个帮手，越发不容小觑，可王氏的脑筋转来转去，还是落在赵显身上。

“那贱人自己攀着王家的富贵，作威作福不够，还要拿王家的钱给她表弟做脸，成家立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日寻常是午憩起来，王典娘懒散地披了件薄衫便往廊下坐着，究竟睡意未散，两眼睁着就不放过筹谋的机会。一旁奉承的还是细儿，听其言早是习惯了，知道她虽不受王家待见，却仍以王家出身自居，总归是嫉恨的。

“奴婢听说，他两个已结成亲姐弟一般，不是连姓氏都改了？原来赵家府门的牌匾也写成了‘卢府’。”

王氏淡淡一笑，目光悠然，道：“亲姐弟好啊，越亲越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细儿一时不懂，但听王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便知她是有些主张了：“夫人如今可要怎么做？”

“我二哥大婚那日我们虽未进府，但不是去凑热闹了吗？我看见那个卢显了，他也不进去，拉着我大哥在门头墙根下头说话，脸色不大对，其间必有蹊跷。”

细儿那时倒不曾多想，这才记起来，忖度道：“夫人是想私下查查卢显有何缘故？”

王氏轻哼了声，抬手点了下细儿的脑袋：“这还用问？他也是独居，平素并不在那贱人眼皮下头，什么事都好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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