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衣（2/2）
至此，王潜彻底没了话说，带着满心不甘将麻布留在原地，站起身：“那，那你慢慢做，别熬坏了眼睛，我等着。”
“嗯。”小舟仍眯起眼睛仰面晒太阳，答得懒懒散散。
王潜没再多言，转了身。小舟听不见聒噪，觉得这人应该是走远了，便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准备叫晶英“干活”。可是……
王潜不但没走，李泌也来了。二人对视，不明情状。
小舟搬到广化堂居住的事李泌并不知道，他大约又有半月没回来过了。这时出现，又巧撞见王潜，小舟不知从何解释起。然而，王潜久闻李泌大名，又在天子阅兵时见过，是彼此相识的。
“先生！”小舟很快跑到李泌身边，拉住他的袖子，“我等下再与先生细说……”
“没事，别怕。”李泌已有些思量，更不急，只一笑，复将目光对准王潜：“王将军竟有闲暇亲自来送衣料？”
王潜看着小舟与李泌亲近，可是笑不出来。他原听晶英说过，小舟是跟一个先生到此的，却不知这人是谁，也没人见过，便更不曾想竟是李泌，至德天子最信任的谋臣。
“那先生呢？也是来送衣料的？”王潜算是反驳道。
“不。”李泌摇头，悠闲中夹杂着不太应景的得意，“我是来找人的，找到了，要带她走。”
李泌说完这话，又丢给王潜一个轻笑，然后真的牵着小舟走了。小舟懵然，既不知这二人如何认得，也更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王潜猛一急，想追上去将人夺回，可也只踏出半步，便还是硬生生抑住了这股躁动。小舟不会跟他走的。
回到驿馆住所李泌才放开小舟的手，也不必小舟多言，他先问道：“阿卢，你曾经安身的那户人家，是否就是永穆公主府？”
两年多来，李泌第一次郑重问起小舟的过往，而这些事，也并非到今日见着王潜才有着落。还在来灵武的路上时，小舟便有过许多不太寻常的表现。
小舟愣了愣，点头，略显心虚，“嗯，我四岁的时候被舅父送到公主府，做了……做了公主长子的妾。”
永穆公主的长子就是王潜，这更不是什么难知的事。李泌大概都弄清楚了。他原不是质问的意思，却见小舟怯怯的，不觉心疼。他是修道之人不错，但一日不成仙，便总有些凡心的，小舟于他，或许早就不是一个平常的女子了。
“你已经出了他家，便不再受他家的约束，不必怕他。”李泌笃定地告诉小舟。
“我不怕他们，先生不必烦扰这些小事。”小舟实在不愿自己的往事牵累了李泌，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既知道了你在灵武，不管你在广化堂还是这里，都难躲开，不如……”李泌很少犹豫，此刻心里盘踞着一个并不十分好的想法，许久才接着说下去：“你仍改回男装，随我去行在。”
行在便是禁中，就算规格远不如长安的大明宫，也是天子居所，内闱之地，小舟断然不想受这拘束。
“我与王家的事已化烟尘，他们也非强取豪夺的人家，不会将我怎样。先生只需筹谋大事，我自己可以应付得来。”
李泌果然得到这样的回应，也不好强求了，不过一时想来，究竟也是自己将这丫头带来灵武的，否则她也不会再遇旧人，受此为难，是自己有愧于她。
……
王潜想娶小舟为妻，也知其中必有艰难，亦未必成事，但他没想到这“艰难”会是另一个男人。这男人救下了小舟，与她朝夕相处了两年多，而观二人情状，似乎也融洽得很。
王潜陷入了困扰，他在小舟心里已无优势，而李泌其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风度不俗的君子。
王潜回了别院一直闷到入夜，可阿峘忽报，李泌到访。这灵武城的大小地方，似乎总是很容易打听得到的。
“李先生夤夜到访所为何事？王某好像与先生并不算相熟。”虽分了主宾入座，是待客之道，但王潜却不很客气。
“所为何事，王将军还不知吗？白天我们在广化堂才见过的。”李泌既为谋臣，思辨之能远在王潜之上，此刻更知晓他的心思，便就反其道直言，挫其气势。
王潜抛去冷眼，也倒不怕谈这个：“看来先生已知其事，那王某也不再讳言。从前是王家有愧小舟，如今王潜愿意倾力相赎！”
李泌其实不知王家究竟对小舟做过什么，但也不必去问，当年小舟赴死便足以证明，王家罪责不轻。“王将军可知，当时我救下阿卢的情形？”李泌风轻云淡地谈讲起来：
“那是在长安郊外的方阳山上，她在父亲坟前饮酒自尽，毫无留恋，也不曾哭泣。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放下了往事；后来的几日，我曾问她求死的缘故，她只说是在一个世家大族里无法度日，而且，说是不喜欢给那家的郎君做妾。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对王将军无意；再后来，我与她一道给她的母亲造坟，亲手帮她刻了墓碑，便带她云游天下，她一直过得很开心。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她需要的是自由和尊重。”
王潜哑口无言，并且竟然觉得李泌说得在理，他好像一下子就彻底输了，再无希望。而李泌，将王潜失落的神色一看到底，又送他一丝蔑笑：
“王家若有心，王将军若有心，那几日阿卢尚未随我离开，怎么也不见你们寻到方阳山来？恐怕也是不知她有这处可去，不知她父亲葬在这处吧？”
王潜自然还是没有话说，目光仿佛要低到尘埃里。李泌的话语还萦绕着，反复刺激他的心房——遗憾这东西，是不是终究只能是遗憾？如此刻天上的繁星一般，一旦陨坠，便没有机会再照亮夜空了。
理固宜然呵。
作者有话要说：老王：我居然觉得老李更帅了，（开始卑微~）
李泌：不愧是我，嘴炮无人能敌。
小舟：我选择放手，祝你们幸福（绿帽）
缝衣针：我演得最好。
作者：今日无双更，都退下吧。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