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上（2/2）

“唉，”三竹子叹了口气，肥壮的身躯在椅子里扭动，换了个坐姿，是无可奈何地摇头，“不瞒你说，我现在手头还有些别的买卖，操不过来心，之前去四川认识了一个蛇妖老弟，和我在餐饮业的想法志同道合，本来都说好了，我出钱，他帮忙打理，结果他来咱哈尔滨几天，说天气太冷，受不了，又要回四川，让我去四川开烤肉馆子。哎呀，我上次去，那地方热的我呀，离咱这儿又远得很，没谈拢，这……哈哈，这不就想起你老兄了么。”

白宁心里明白了，合着竹老板是用人急迫，没人可用，想起还有这一窝狐狸了。但他还是笑着问：“你就放心交给我？我在这方面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之前说好要教我做些药材生意的，我那个还没琢磨透呢，这个就……”

“哎哎哎，那个不提也罢！”三竹子蒲扇似的大手摆了摆，“我本来也不赞成你卖药嘛，我跟你讲，咱们下凡的妖精干三百六十行，就是不卖药材。”

“为什么？”白宁第一次听说这个情况，以为是下凡的妖精有什么规矩。

“宋朝时候的白素贞，开了个保安堂卖药，你看看，让抓进雷峰塔，现在出没出来都未可知，所以大家都不弄这事儿，不吉利。”三竹子说。

这话说得白宁情不自禁朗声大笑，他这一笑，引得三竹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够了，他才说：“这都哪儿跟哪儿，保安堂卖药是悬壶济世，怎么能说不吉利。这样吧，你既然不建议我卖药材，我也就不做这个打算了，但烤肉店的事儿，我得想想。”

“还想什么呀！”三竹子说，“听我的没错儿，你看你对外又说是北平来的，开个北平的烤肉店再合适不过。不是我说，你二弟要弄什么布匹买卖，他那审美真不行，你俩要弄这个肯定得黄，听我的，当帮我一个忙行不？我出钱，你费点心，利润我只要七成。”

“竹老板，你可真黑啊，”白宁笑盈盈的说，“一个饭馆才多少利，你就占七，那我还是别做了，你可以雇个资深的伙计替你看着，何必我来做呢？”

三竹子是真想开这个烤肉店，何止味蕾被征服，灵魂都跟着肉香飘，要不是苦于之前的妖精伙伴一个个人间蒸发，哪至于找不到人？因为他原则上就不和人类走太近，所以只能退让：“那就□□分，再让一利，行不行？”

白宁也不恼，更是不紧不慢，只说：“五五分。”

“啊呀！白兄！”三竹子感叹一声，肚子上的肉都颤三颤，“你这不是明抢嘛！你又不投资，你又不参股，你说你一下子要我对半分！啊呀呀呀你才是黑得很呀！”

白宁看他真是急了，知道他决计不肯让利，也就退了一步：“那就四六分。”

三竹子闻言，呼出一口气，端起茶杯要喝水，杯到嘴边，还不忘说白宁两句，急得南方口音都回来了：“你这人真是的，以后让你做大老板，肯定坏得要死！”

末了，二人相约，再过两周就坐火车去北平实地看看炙子烤肉，更关键是把他看好的那两个烤肉师傅挖过来。

晚饭时分，白宁才回家，一进门，家丁就一路小跑过来告状：“大少爷，这……那老头儿不走了，说难受得很，动不得，躺在房里耍赖呢！我们也不敢轰，碰他，他就说要我们要碰死他了。”

白宁没成想还真弄了个讹人货进门，眉头微蹙，一边跟着家丁往后厨走，一边问：“二少爷呢？”

“还没回来。”家丁小跑着说。

说话间二人来到后厨的小屋，但见那老乞丐精神抖擞的抱着棉被侧卧在床铺上，已经不是白天晕倒时候的痛苦模样了，目光机灵得很，周围站了两个手足无措的家丁，以及叉腰生气的阿毛。

“你看看！”阿毛见白宁进来了，气得柳眉倒竖，指着嬉笑的老乞丐跟白宁告状，“这老头儿，怎么着也赖着不走，我让小五小六儿过来，让他下床，刚碰了这么一下，他就说要碰死他了，立马躺下就不动了！哎呀气死我了！”

白宁心想你当着他的面儿就这么说，人家能动也不动了。

于是他走上前，弯下腰问：“老人家，您是哪儿不舒服啊？”

老乞丐转着眼珠打量白宁，见他说话和和气气的，态度很好，便说：“我饿得很，动不得。”

白宁一笑，又问：“中午喝了点粥，感觉可还好点？”

“好是好了点，”老乞丐说，“但是还头晕，难受得很。”

白宁看他这说话胡搅蛮缠的德行，很有点老顽童的既视感，怀疑他可能没什么恶意，单纯是想混饭吃，就说：“我还稍微会点医术，给您把脉看看，行不行？”

他是商量着来，老乞丐倒是挺配合，点头应了，伸出一只又脏又嶙峋的手，同时指着告状：“这个丫头最坏，要赶我出去！”

阿毛一听他告黑状，当即就炸了毛：“我哪轰过你！是你自己赖着不走！”

白宁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吵，凝神为老乞丐把脉，感到他脉象平稳缓和，与上午截然不同，不过确实是虚弱，想必是多少天饥肠辘辘，多少有些难受也是真的。他看这老乞丐，这老乞丐也笑眯眯看着他，确实是个老顽童耍赖的模样。

于是，他说：“那您就在这儿过夜吧，小五，晚上开饭的时候给他依样拿些肉菜，吃饱了大概就好多了。”

老乞丐得了这句话，笑滋滋的舒展了身体，不再抱着棉被蜷缩，是个放心又舒心的模样。他那眼睛滴溜溜的又转一圈，末了嬉笑：“这玉佩是个好东西！”

白宁今天穿了身黑白搭色的马褂长袍，平时衬在长衫里的玉佩今天就挂在了外面，自然博得了老乞丐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