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雨(2/2)
李安妮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早就背过“鹰派”和“鸽派”的词语解释,前者是指支持以武力战争解决问题的派系,后者是崇尚和平、渴望平等的派系。但这么多年来,她看着奥西人无论是鹰派还是鸽派都大肆压榨人类,从人类那里获取资源和财富,又时不时给他们警告似的一击,就逐渐分不清鹰派、鸽派有什么区别了。
老将军耐心十足地说:“鹰派主张战争,鸽派主张和平,这你都应该知道。但他们骨子里都是剥削阶级,他们都要靠吃人类的肉、喝人类的血活命。鹰和鸽子真正的一点点不同,只在于他们饕餮的方式。
“鹰习惯于剥皮抽髓,比较暴力,看上去吃相难看一些;可鸽子也是需要进食的,只不过他们外表温和,吃玉米粒之前会先问一句玉米粒愿不愿意,但总归要吃的……还没想通吗?我的意思是,只要是奥西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奥西人,都是……”
“都是贪婪的,所以国王的前进计划,我也是实名反对的。”
“可是,”李安妮皱了皱眉头,面上露出固执的神色,“我们给予人类他们必须的技术,教会他们怎么使粮食产量更高一些,让他们能够在天上更自由地飞,甚至帮他们建筑高墙电网……这难道不是我们给他们的恩惠吗?向他们索取我们生活必需的物资,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老乔治原先盯着窗外放松眼睛,现在因为李安妮这番话转过头来看她,没来由地觉得她的眸色太绚丽了,彩得仿佛跟他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看不出李安妮情绪真假。
老乔治心想:“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安妮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安妮是人类和奥西人的混血,从有记忆起,一直生活在伊维达。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拥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老乔治的内心在挣扎。
老乔治觉得,该做出表态了。
或许是因为老国王不久前的一通威胁,或许是受到李安妮价值观的碰撞,他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异端思想:“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之前的只是我的立场,但我的并不代表你的。如果你被通知要做战前准备,那么你就得明白,你是在代表奥西出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选择,更不是我的选择,所以不需要来询问我。”
李安妮似懂非懂,仍旧看着老乔治。
“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李安妮说:“我收到国王亲笔信,他命令我首先协助六殿下参与年底的军事演习。”
“索恩还太小,你要帮他。好好参与。”老乔治伸手想摸摸安妮的头发,“不过军事演习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不管怎么说,我等你凯旋归来。”
李安妮表示知道了。她把没怎么吃的粥放在一边准备下楼,走到一半忽然回头说:“爷爷,还有一件事。”
“嗯?”
“暗眼检测到最近有两条短波信号从边界地区发出,到达了人类东二区区府北京。我问了问萨克逊伯爵,他说这条信息是从一个名叫……冯年贺的人类的个人通讯端中发出的,但这个人在四年前就已经登记死亡了。”
老乔治心跳停了一拍:“冯年贺?”
“您……知道他?”
“不,不……唉,”老乔治皱着眉头把书放在了一边,“你让我先想想……”
李安妮点了点头。
她不欲多说,轻手轻脚地给老乔治带上了门,出去了。
之后的半个月,东二区,所有原来处于风口浪尖的大事件似乎都有沉入水底的迹象。
由于霍鸣之前就已经公开道过歉,但由于他召开发布会时语气暧昧,暗指错在柴家,议事会又在某天发表看法称柴家也有推辞不掉的责任,舆论渐渐就不再抓着霍鸣不放了。
虽然涉及军火交易确实是大事,但毕竟霍鸣也和军委有关系,这其中军火来源去向过于复杂,司法机关没有清楚表态,旁人也不好妄加揣测。甚至有人说,琉璃大观的爆炸其实是奥西人几十年前入侵北京埋下的隐患——这么一解释,好像确实说得通。
引起了最广泛热议的居然是霍泽的平安无事。群众都以为霍鸣要痛失爱子、上层社会要上演血雨腥风的复仇戏码,结果霍泽让他们大失所望。这其中还能议论一两句的,大概就是警卫队对于凶手的身份还没有头绪罢了。
而刘凯的死亡,变成了信息洪流汹涌而来又汹涌而去后角落里的一抹灰尘。
总之案件侦破、军政博弈都是精英们日操夜劳的事,乌合之众的工作只是在被需要的时候举手应和,在不被需要的时候做到鸦雀无声而已。
而这半个月,也是α小队七人艰苦奋斗的半个月。
半个月的训练磨合了一部分的意见冲突和默契缺失,结果就是在和β小队的实操训练上略胜一筹,为此几个人还专门出去搓了一顿。
这天霍泽五点就回到了他在关宁的家,他正思考晚餐吃什么,却没来由地想起了上次罗遥川带来的那瓶红酒。
红酒还剩小半瓶。
鬼使神差地,霍泽让人工智能做了点家常菜,自己去倒了点红酒。
霍泽不是个多讲究的人,也没想红酒要配什么菜才有情调,他只是单纯想喝酒了。那天霍泽把罗遥川灌倒完全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喝。想到这里,霍泽又抿了一口酒。
此时万家灯火才开始击鼓传花似的一盏盏点亮,餐厅内寂静无声,霍泽莫名就开始怀念起罗遥川的聒噪来。其实罗遥川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他看上去话多,其实内里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面上一套里面一套,城府很深。但是当罗遥川面对他的时候,他又能感觉到对方的真诚和……傻。
“罗遥川挺傻的,”霍泽想,“不然怎么会自己把自己喝成猪。”
霍泽一边喝酒,一边被自己逗得微微有了点笑意。
不知道是这酒放久了还是怎么的,霍泽觉得浑身竟逐渐开始发起热来。先是头,之后蔓延到手脚。霍泽去把温控调低了些,冷风直接扫过来,他又打了个寒战。
不对,这不对,不是酒的问题。
这种感觉……像是他吃完冯年贺的药的那天晚上。
霍泽放下酒杯,回到客厅,整个人蜷缩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鸡皮疙瘩起来又褪掉,忽冷忽热,一阵一阵。霍泽不自禁地开始发起抖来,五脏六腑都开始麻痒。
好像一个瘾君子。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霍泽忽然很想再吃一次冯年贺的药,他记得那人上次给了他足足一盒,他放在了……放在了床头柜里。
霍泽脑袋混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把药找出来,剥出一个小丸,就水吞下了。吞完之后他直接倒在了床上,眼前红一阵白一阵,随后开始做梦。
梦的内容杂乱无章,霍泽在某一时刻猛然惊醒,他大概是上瘾了。
可立刻药发挥了作用,他又沉沉睡去。
霍泽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