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男孩（2/2）

简单分析了情况，他认为直到现在霍泽还在诈这个孩子。而男孩显然已经中套了。

霍泽说得很对，警卫队拿五个孩子没辙的原因不仅仅是没有监控，还因为三环人民普遍没有植入个人通讯端。以往的审问程序是可以直接用个人通讯端检查个人活动轨迹的，虽然这里面的公民隐私问题还饱受争议，但通常情况下对案件侦破会有很大助力，有时候甚至还会通过通讯端连上精神网络进行测谎。

这也是大多数警局不愿意接手涉及三环的案件的原因——人们脱离了现代科技，往往都是一条废柴，费脑子又不讨好的活谁都不想干。

霍泽心想：“还是没长大。”

他一开始和男孩都在互相下套。他骗男孩说有监控，男孩不相信；他又补充说拍到了他姐姐和他，这次男孩居然反应迅速地回应了，霍泽就想到下楼的人自己猜错了。

最后他做了最大胆的假设——下楼的、见到太阳的，始终都不是眼前的男孩，而是其他孩子，最有可能的就是另一个男孩，也是死去的那个。

霍泽沉了沉气说：“一开始我问你刘凯对谁最好，你说对你最好，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只有你是最特殊的，他当然要多加照顾你……所以，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第三个问题了——你是不是也有过第六根指头？”

一时间休息室只剩下了男孩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不久，男孩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有过……是，是我告诉西蒙，储物间有，有原来我吃的光敏药的……他现在……还好吗？”

罗遥川舒了口气，右手握紧了桌下霍泽的左手，小拇指隐隐约约勾住了霍泽的第六指。

男孩全部交代了。

其实事情并不算复杂，真正有问题的孩子其实是第一个给罗遥川开门的、表现的有些天真的男孩子，不能见光的也只有他。

这个男孩叫莫里。

据他自己说，有个黑漆漆的大空间里以前有一大群和他们一样的孩子，但是孩子们被分成了两种，一种是睡集体宿舍的，另一种是睡休眠仓的。莫里是属于休眠仓的一类，其余四个孩子都睡在集体宿舍。其实集体宿舍就在休眠仓围成的圆形中央，至于为什么会被区别对待，莫里解释说是睡休眠仓的孩子更脆弱、更容易死亡。

“黑漆漆的地方”，大概指的是琉璃大观。

后来，大概是几年以前，孩子们突然被集体撤走了，这时候他和四个住在集体宿舍的孩子没有跟着大流走，而是被刘凯转移到了他们的“家”里。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手术——说来奇怪，以前莫里的身体很差，切掉第六指以后，他渐渐不那么虚弱了，能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了。其他的孩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能见光。

刘凯单独嘱咐了他，又和所有孩子说“大家都不能接触阳光”，这就导致了“家”里的所有窗帘都是拉上的，房间里阴暗又冰凉。

男孩到现在还不知道刘凯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也有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从见到罗遥川的那一刻起，就计划推幼弟出去吸引视线。莫里骗弟弟，吃下储藏室里的“小丸子”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但他还是经验不足，不知道六岁的弟弟控制不住用量——

居然把自己给吃死了。

而关于这件事，莫里现在也是不清楚的，他以为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询问”完毕，罗遥川和霍泽站在程觅的办公室里，用个人通讯端签下了保密协议，一脸不快。

程觅颤颤巍巍地说：“我是公事公办……”

“我知道，”罗遥川抬起嘴角假笑了一下，“这不是签了吗？”

霍泽已经签过了，没表情地准备走，就听到程觅在背后叫他：“霍……先生……算了，我没什么事。”

程觅本来想说：您记得给霍首报个平安。可不知怎么，忽然又闭嘴了。

……也不用他来多嘴。

*

北京环内，市中心。

市中心除了琉璃大观，其余建筑都长得一般高——十层是地区法律规定的一环内建筑物的高度。整整齐齐的楼房充分体现了民主共和精神。

东二区行政首府办公楼的高度当然也是十层。

一个身材颀长、鼻梁高挺、神色温和、正装革履的男人跨过行政副首长办公室外廊前的高高门槛，被秘书小姐挡住了去路。

男人说：“我跟霍首约过时间了，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秘书小姐点开个人通讯端确认了预约信息，抬起头来给了男人一个适宜的微笑，说：“您稍等，我进去跟副首长通报一声。”

男人点点头。

几步以外的霍鸣办公室，霍鸣正在研究一份纸质资料，斜前方是一个鬓角已经泛白、正低头擦拭着细边眼镜的老者。老者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霍鸣，发现对方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霍鸣看完了，把几张纸拿在手里顿了顿，笑着和老者说：“您的资料很有诚意，但是我记得，孟阁老……您好像是鹰派吧？”

姓孟的老者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面不改色地说：“霍首长，您还是太不了解情况了。这几年奥西的党派划分早就模糊了，鹰派鸽派，哪一个不是打着或主战或主和的旗子，就想置对方于死地？现在要摆出这第一道，就得学会变通……”

霍鸣认可地点了点头：“但您也知道，‘六叶草’实验早在六年前就停止了，第一批种子也已经全部销毁，您现在说要重新启动，这几张纸当然是不够的。”

“全部销毁了？”孟阁老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有五条漏网之鱼呢？”

“不不不，”霍鸣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五条那么多，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只有一条。”

孟阁老不欲与他争辩到底是五个还是一个，伸手点了点资料的某一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二十年来你只有一个成功的试验品，还不知道它的配方到底是什么。现如今我给你送来了这个试验品血统的全部资料，意思就是想让你打造出一条产业链。如果你觉得我的资料很有诚意，那咱们的交易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

霍鸣抬起他褶皱的眼皮，叫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一切都得看您是不是能送来足够的原材料。”

“这你不必担心，”孟阁老摆摆手，“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这边出的叛徒。如果是我，连一条漏网之鱼都不会允许它存在。”

霍明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真是张厚脸皮。

这份资料只不过给出了二十年前的一个孩子的精确血统，如果真要按这个血统比例配置的话，己方材料损耗率太高，死的人太多，就太过于引人瞩目了。而老东西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人类的命能用钱来换，异想天开得突破了银河系。

他说的“叛徒”指的是四年前死去的冯年贺留下的烂摊子，包括刘凯在内的一些人。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其他东西，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

此时，办公室门被轻轻叩了三下，霍鸣抬声问：“怎么了？”

“副首长，李议事长在外面等您。”

孟阁老挑了挑眉毛，嘶哑着声音说：“看来你是来客人了……那我先走了。”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一切按计划进行，你可千万不要枉费我跑这么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