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归来（2/2）
这是个小男孩，一米二左右，估计不超过10岁，黑头发黑眼睛，皮肤过曝了一样有点泛白，他估摸着是常年不出门被圈养在家的缘故。罗遥川扒拉住门框，使自己尽量看起来和善地问：“没关系，我可以先进来吗？我是社区职工，你叔叔没跟你说吗？”
小男孩摇摇头，仍旧警惕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门缝里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身影——居然也是个孩子！
“叔叔说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你干什么呀，快点锁上啊！”小女孩急切的声音隔着男孩瘦小的身躯传来，罗遥川艰难一看，那黑发女孩更大些，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神比较凶。
他暗道不对，用力一拉，轻松打开了房门——
这一拉，门后的世界就显露出来了。那是一个狭窄却整洁的餐厅，餐厅连接阳台，阳台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屋内几乎见不到阳光，可见度很低，一片漆黑。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客厅，唯独有餐厅里传来了浓郁的包子味，和楼下包子铺的味道同根同源。所以要么是这俩小孩下过楼，要么就是刘凯今天给他们买了包子又有事出了门，很可能就是出门去见霍泽的。
这么一想，他神色就沉了下来，俩小孩看他的脸色被吓住了，不敢说话，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罗遥川借此机会侧身进门并转身反锁，再次转过头来，他却被客厅里的景象惊呆了。
罗遥川其实早该起疑心了，但是两个黑发黑瞳的小孩实在是太常见，他不能放任自己神经过敏。但是现在不同了，加上门口的两个孩子，一共五个小孩，全部黑头发黑眼镜白皮肤，他们缩在一起面面相觑，特征全部集中在一起……
罗遥川倒吸一口冷气。
尽管心里尽是“不可能”，他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所有小孩的左手，都是五根手指。还没等罗遥川放松下来，他就注意到了侧面朝着他的一个男孩左手小拇指外侧有一道浅浅的疤。
那是……手术留下来的痕迹。
*
下午三点，渤海湾西侧早就被划归好的回收点外场，挤满了来自各报的记者。
定居者Ⅵ号已经稳稳当当地漂浮在预定回收圈内了，只是里面的人还在做最后的出舱准备。记者的悬浮镜头快要怼到警卫人员的鼻子上了，人潮里三层外三层，完全望不到头。
尽管已经注射了调节剂，主控舱内的一众队员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为首的竟是个老者，亚裔面孔，他有些激动地回过头环视他的队员们，眼里含泪——这是他最后一次参与系外航行了，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宇航事业，虽然没有什么成果，但好歹走了那么一遭。
老者整理完心绪，打下了手势。
所有航行队员统一摘下头盔，露出了颜色各异的头发和眸子。
他们排成一列，整齐地走出了舱门。药剂已经起了作用，他们不会畏惧强光和重力，肌肉的力量足以支撑他们接受来自全人类的注目礼——
即便没有什么成果。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前来接待的人里有系外部部长李不韦，也有东二区核心事务部部长、联邦委员会的人，等等。总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得出来联邦很重视他们的归来。
整个出舱仪式非常隆重，流程进行得很完美。一队人既要宣布“重大发现”，又要分别接受个人采访，等忙碌完之后参加庆功晚宴，已经是晚间七点半。
老者站在琉璃大观的外墙之下，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学生们陪他一同唏嘘，其实心里都在催促他赶紧上楼。两年下来，他们都想见见自己的亲人、好好休息一番，回家的念头就差写在脸上了。但老者就跟没发觉似的，过了一会，他才挥挥手让陪同人员引他们先乘车上去，自己随后就到。
学生都走光了，老者回过头，果然看见一个黑正装的人露出了身影。
那人走上前来，先有礼貌地朝他打了招呼，然后说：“李先生，请跟我来。”
李樊跟着黑衣人登上了一台生态车，直升40层。今晚庆功宴的举办地点在41层，李樊先在车里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灯火通明，才一声不吭地随他下了车。
其实琉璃大观每一层的构造都差不多，第40层进去也是迎面一个幽长通道，但走到一半黑衣人就不再走了，他摸索了一番，打开了右侧的一道暗门。
李樊一闭眼，不去想什么危险，咬着牙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暗门里竟然有个不小的空间，而且灯火通明。背对他站着的正是两年以前联系过他的老熟人，只看背影他都能看出来。李樊咳嗽了几声，面前的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消失了整整五年的，照片在烈士光荣榜高高挂起接受全联邦敬仰的，冯年贺的脸。
也的确是冯年贺本人。
冯年贺其实不是个特别能沉得住气的人，五年没踏上这片土地，他此刻心里也盛着忐忑和害怕。但是他不能够。于是他装出一个笑容说：“老李，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这本来是个好词，却无端让李樊生出一股子烦躁来。
“好久不见，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李樊开门见山地说道，现下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虽然是老朋友，也不能坏了规矩，您说是吧？”
李樊，明面上的身份是系外部航行队长，暗地里却通过这层身份贩卖航天过程中培育的变种药品、食品以及其他东西。
价格之高昂，足以供养他的后五次系外航行。
他倒是大义凛然，他觉得自己这是在给后辈铺平道路。
冯年贺点头示意黑衣人，黑衣人立刻安排转账，不过多时，李樊的个人通讯端里就收到了钱已到账的短消息。
李樊那被宇宙射线“镌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放松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钱货分离，大宗的已经送到您的指定地点了，我这里只带来了一指甲盖那么多。”
说是一指甲盖，李樊还真只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小颗透明丸子，丸子里是轻盈的液体，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
“嗯，”冯年贺点点头接过那颗小丸子，“您先别走，是不是我要的东西，要等试过了才能说。”
李樊憋红了脸：“我是那样的……”
冯年贺挥手打断他：“您等我一刻钟，不过分吧？”
李樊只好暂时罢休，看着冯年贺走进了左侧的一个小房间里。
他不知道那个小房间里关着的是谁，但冯年贺在两年前知道他手里有治疗“紫色沙漠”的变异药品之后跟他联系的时候，全然不顾这药的副作用，甚至希望越强越好。
那完全就是一种“能治病的毒品”。
李樊皱着眉头挺直着背想：“不过那是‘紫色沙漠’啊，哪里是能不费力气就解的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李樊站在那里，好像一尊自以为还能挺立五百年的雕塑。
直至他听见房间里传来响声，是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暗室隔音非常不好，他这样年迈的人都能连猜带蒙分辨出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那个人说：“……冯年贺？”
过了一会又说：“你疯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