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门（2/2）
“也在家”？罗遥川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奇怪，挑了后面一个回应了：“霍澜出去……买酱油了。”
霍鸣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走到酒架旁边开始挑酒：“嗯，那等她回来，咱们就可以开始准备晚餐了。”
那酒架非常高大，从地板一直连到天花板，黑色木纹，款式简单，但足足有五六人宽，是目力所及这个家里最能体现霍家身份的东西。罗遥川一进门就意识到了——这个家实在是太不像家了，一整个没有什么人气，空空荡荡，面积很大，也死气沉沉，简约的装潢下渗透的是一阵隐隐的潮气，很少有人住的样子。
霍鸣示意他们继续聊，没在客厅多待，自己挑了一瓶白兰地先走回了书房。
霍泽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西瓜已经被他吃完了。玻璃碗里留下了红色的汁液，清透又漂亮。他用牙签拨弄着汁液上沉沉浮浮的一颗乌黑的西瓜籽，过了好久才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看他的罗遥川。
霍泽叹了口气，扔掉牙签，握住罗遥川的手腕：“进我房间说。”
罗遥川毫无准备，感觉被他碰到的手腕都麻了，脑子里早忘了正事，突然间想：“那天我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感觉吗？不对啊，怎么我这么怂？”
一边默念着“不能怂”，罗遥川一边跟着霍泽上了二楼，进了霍泽房间。
这个房间比客厅还没有人味。从木地板到衣柜再到书桌、床，全都一丝不苟，书桌上只有台悬浮电脑信号仪，椅子推到了最里面；床单没有褶皱，杯子虽然不是豆腐块但也很整齐；房间里没有植物，或者说，任何多余的东西都不像是会在这间屋子里存在。
霍泽眼看着他欲说还休：“我平时不住这里。”
罗遥川心里：“禁欲系啊。”
霍泽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先发制人：“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话说的就很值得思考了，常见于八十集起算的电视连续剧，以恋爱故事或者婆媳关系为主线。一般主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有搭戏的在旁边配合地问“你失忆了吗”。
幸好罗遥川很少看电视连续剧，此时他抛开杂念，脑子里只不断地理思路：“他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只好谨慎地措辞：“你……你记不记得你十二岁左右做了什么，或者说，身边发生了什么？”
十二岁？
霍泽拉开椅子示意他可以坐，自己坐在了暖黄色的床单上，眼神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罗遥川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这回连心都沉了下来。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床头的霍泽。他坐在椅子上双腿岔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也是一副思考的姿势。
过了许久，两人还是没说话，罗遥川率先打破沉默，试图提示一下他：“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时序的游戏？”
时序实在太有名了。霍泽从混沌中回过神来，发觉他在讲废话，语气很不善：“你说呢？”
罗遥川已经自觉加厚脸皮忽略对方的暴脾气：“你参加过。”
“我？”
“对，你。绝对是你，这点我不会认错，从年龄到感觉到……身体特征，那个人百分百是你。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忘了。”罗遥川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这么问吧，你认不认识谢阳弋？”
没回答，但霍泽的眼神明显是在说：他认识。
“啧，难办。”罗遥川右眼皮跳了跳，龇牙咧嘴地说，“如果你认识谢阳弋，那你们肯定在这四年里基本没有交流……不，不对，不是没有交流，交流可以有，但他肯定被禁止跟你提这件事了。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霍泽：“我确实在他调离总部以后就没联系过他。”
罗遥川心里有一万个问题，只好先挑一个问：“你刚刚想了那么久，想起一些什么了吗？十二岁，发生了什么？”
霍泽又盯着他，盯完坐直了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换个问题，”罗遥川丝毫没有被困难打倒，“你知不知道自己耳垂上原来有颗红痣？”
房间的玻璃窗微微敞开，有夏天的风一丝丝地透进来，把这个充斥着人工制冷气息的房间烘得发燥。少年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短袖衬衫，衬衫应该是不太透气，汗珠从额角的碎发上凝结起来，被他一把擦掉，脸颊显得有些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霍泽有点呆。
这是一个很私密的问题。
问题私密，他却并不觉得冒犯。霍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三月的风荡开湖面留下涟漪，又像是冬天手里握着将融的冰，死守的心门实在是有些动摇。他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孩子，还没有成年，忽然间好像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在朝他招手，他又回到了人间。
是这种感觉，是烟火气息，罗遥川给他的，是实实在在的“人”的感觉，和不着家的霍澜、一直听他话的霍澄都不一样。
霍泽突然很小声地说：“我知道。”
罗遥川对他很有耐心。
果然过不久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嫌它麻烦，几年前把它点掉了。”
“嗯，我也是。”罗遥川没追问他麻烦是什么意思，注意到自己说“我也是”的时候对方脸色明显闪过一丝惊诧，于是扬起笑容说，“我的耳垂上以前也有一颗红痣。就在这里，右耳。”他指给霍泽看，“我点掉它的时间比你早很多，也比十二岁早。小时候不懂事，嫌它娘，现在回头想想，挺后悔的，出生就有的东西，有灵性，还能增加我的辨识度和走在路上的回头率。亏了。”
似乎心口锁着的什么物件松动了一下，霍泽隐隐约约被他逗笑了。
罗遥川站起来，轻轻地拿开椅子走向他，一直走到他跟前才停下来，从上至下看霍泽一直没什么血色的脸：“我能问一句吗，病是怎么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