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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别斡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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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子愣了下,行礼笑道:“劳大人惦记,学生在府中处处妥帖。”

刘仲修颔首,又道:“不瞒你说,我来了有一会儿,不巧在门外听到你与小女的对话。”

秦夫子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毕竟他一大人竟同小姑娘斤斤计较,说出去未免有失颜面,虽说让六姑娘练习书法是出于好心,但多多少少参合些逗她玩的私心。

“大人,学生……”

刘仲修挥挥手,淡笑道:“先生不必挂怀,我这六丫头是该受些磨炼,若不然她小小年纪都快成精了。”

“大人不怪罪学生就好,不过老夫确是很喜欢六姑娘的脾性,只是她生性懒散,不求上进,遂不得已老夫才想出此法治治她的惫懒。”

刘仲修低叹一声:“也不知道她这性子随了谁,唉!”

秦夫子笑着唤书童上茶:“大人,我们坐下聊。”

刘仲修嘴角含笑的点头。

“不知大人今儿怎么有兴致来我这?”

“还不是上次六丫头在您这闹的笑话,别说太太,便是连我都惊动了,你说这丫头,小时总是唯唯诺诺,不争不抢,哪里想到年龄渐长,这性子越发难以捉摸,唉!也怪我平日公务繁忙,疏于管家儿女,且内宅自来由夫人打理,女儿们也自然由她教导规矩及为人处世,等我空闲下来想同孩子们舔犊情深时,她们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与我说话都生分了……”

秦夫子摇摇头:“大人,何需这般妄自菲薄,您忙于公务是为了替百姓谋福祉,即便因此不甚了解府中小姐少爷的脾性,但学生可以将知晓的告知于您,怎么说学生在您府上授业已有几年,对府上几位小姐性格颇为了解,譬如眼下的六姑娘,估摸着心里指不定如何咒骂我,呵呵……”

刘仲修神色颇为感慨:“如此,倒是叨扰你了。”

“大人休要如此说,往日学生志向金榜题名,许是我学艺不精,许是我时运不佳,每每总是名落孙山,上次府中四位贵客与我话别时,竟激起学生放弃的科举之心。”

刘仲修抚掌大笑:“如此甚好。”

这时,书童手上端着托盘从门外轻声进来,刘铁对其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小声吩咐道:“你下去吧,这里由我来伺候。”

书童躬身退下。

刘铁轻脚轻手的进去,放下托盘后为二人斟茶倒水,随后立在老爷身后。

二人静静饮下茶水后,刘仲修讪讪道:“既然你对我几个女儿的脾性颇有了解,可否说与我听听。”

“那学生便妄言了,倘若说的不中听,大人莫要怪我多嘴。”

“无妨,无妨。”

“老夫在府中授课这些年,府中二姑娘空有上进心,心思却没用在正地方,三姑娘心思单纯,却最容易被人诱导,四姑娘聪明伶俐却有些过犹不及,五姑娘憨厚可人,脾气却是十分暴躁,七姑娘年纪尚小,性格却有些阴晴不定。”

短短一番评论,刘仲修如何不知秦夫子这是碍于他的颜面,说辞过于温和,用他官话评价便是:二丫头投机取巧,三丫头是非不分,四丫头自作聪明,五丫头傻头傻脑,七丫头阴晴不定。

“先生为何不提我那六丫头?”

“至于六姑娘吗?学生初时觉得她乖巧木讷,待接触一段时日便发觉她颇有些小聪慧,尤其被人欺负时,一脸木讷呆愣的小模样,可那遮不住灵光的眼珠子却一眨一眨的,说不定心底想出什么鬼主意,最让老夫满意的便是虽偶尔使些小诡计却懂得见好就收,也不主动与其他几位小姐为难,若遇上其他姐妹有难,她还会伸手帮忙,很是纯良敦厚。”

“……”

刘仲修心想:他这六丫头暂定为大智若愚吧!

“那你觉得我那四个儿子脾性如何?”

秦夫子不知大人为何突然提起府中少爷,稍稍闪了个神,便道:“大少爷实乃人中龙凤,无论学识才华还是行为举止皆端方严谨,且小小年纪便有了举人头衔,前途可谓不可限量,至于二少爷,虽老实本分却志不在读书,三少爷头脑灵活,若细细教导,府中又会出一名状元爷也说不定,至于四少爷年龄尚小,有待观察。”

刘仲修听到翊哥时满脸笑意,一脸的引以为傲,听到仁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再听到明哥时,脸色青白交错,至于明哥还小,他到是不甚在意。

“你之所言,与我心中所料相差无几。”

“呵呵……”秦夫子干笑两声,龙生九子,本就各有不同,谁能说生下来的都是好笋,就不能冒出一个两个的歹笋来。

刘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了,淡淡道:“实不相瞒,此次过来是有事有你相商。”

秦夫子抬头,诧异道:“不知大人找学生所谓何事?”

“京城家中来信,道我明年春,应会奉旨回京述职。”

秦夫子眼睛闪了闪,忙站起来恭贺道:“学生恭贺大人升迁之喜。”

“只是冒出些许眉目,言之尚早。”

“大人为人如何,学生在清楚不过,既大人家中之人所言,此事定是十有八九成之。”

刘仲修笑着扶他起身,拉他坐下:“此事暂时还未定,不过我向来喜欢做事未雨绸缪,所以想问问你有何打算,若明年春我回京述职,你想留在苏州还是同我一道回京。”

秦夫子沉默一会儿,叹气道:“突闻此事,学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大人可否给我一些时日,待学生想明白,定亲自告于大人。”

刘仲修颔首,本就是这般打算。

“不知大人这次回京,官升几品?”

“能把这个‘从’字去掉,我就烧高香了。”

“大人谦虚了,您任苏州知府这些年,政绩可是有目共睹的。”

从古至今,每个朝代皆是文安邦武定国,大凉国也不例外,文官好升官,只要政绩过关又受百姓爱戴,每年年末像皇上陈述政绩时,你上面的领导多给你打几个优,少打几个劣,熬过三年便能很快升官,为何说熬过‘三年’,因为每个授予官衔的文官,必须在地方任满三年,方可调动升降。

武官升迁却是很慢,只因‘武’代表斗争,鲜血,死人,哪里有战争哪里就需要士兵,只有在战场上杀过人,御过敌,立下赫赫战功,踏着敌人尸体、鲜血方能一步一步往上进升,但那也只是在动荡的朝代。

如今的大凉国兵强马壮,东边的南蛮人食不果腹,西边的土倭人缺金少银,谁敢擅自挑起战争,没有战争的大凉国,将军一部分镇守边疆,以旱土为天,黄沙遮面,以星辰为被,醉卧沙场,留在京城的部分武官须先将兵符归还给皇上,方可留京城述职,因为握有兵符的将军很有可能威胁皇上的龙椅。

刘仲修嘴上说可能升迁至正四品,其实此次回京怕是有望升至从三品,这是一下子升了两个官阶,他如何能不激动,不过圣旨还未下,他也只能含蓄谦虚的对秦夫子这般说。

刘仲修与秦夫子谈的很是投机,尤其秦夫子谈及自己的观点:“大人,其实学生科考这些年,隐约明白为何总是屡次不中。”

“因何?”

秦夫子叹气道:“不知大人在‘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二人中,喜欢庄子还是惠子?”

刘仲修思索一番,淡淡道:“我已是惠子。”

“所以这便是答案。”说着秦夫子摊摊手。

刘仲修瞬间了然,因何他屡次不中,正正是与当今圣上的主旨相悖论。

离开前,刘仲修意味声长道:“要有所得,就要有所弃,你若想力争上游,就得抛却本心,若想顺从本心,就只能碌碌无为,人生在世,哪能事事两全,皆不过好与坏之分,对与错之分,善与恶之分,皆看你心知所选而已。”

秦夫子神色大震,掀袍跪拜道:“学生谢大人指点。”

在大凉国,秀才以上的身份可以不用向地方官员行大礼,只需站立拱手行礼即可,此刻秦夫子自入府以来第一次神色郑重的行此大礼,可见他有多尊重刘仲修的为人,此尊重并不因为年龄有所改变,而是因他自身的学识及涵养。

刘仲修一把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赵妈妈一直站在院门口巴望着姑娘,见她回来,忙唤屋里的招银:“温水备好,姑娘回来了?”

刘湘婉苦着脸,垂头丧气的看着神采飞扬的赵妈妈,扯扯嘴角:“妈妈今日怎这般高兴?”

赵妈妈先替她拢了拢两鬓的碎发,怪异道:“姑娘这半个月一直誊写论语,今儿准时交了作业,日后您下学后就不用似这半个月般辛苦,老奴当然替您高兴了。”

刘湘婉扯扯嘴角:“夫子确实很满意。”

招娣扯扯赵妈妈衣袖,皱眉对她摇头。

赵妈妈总瞧出姑娘脸上的异样,诧异道:“姑娘怎么了?早上出门时还高高兴兴,怎回来脸色这般难看?”

刘湘婉无力的挥挥手,一脸烦闷的走进屋,招银立在桌旁,笑道:“姑娘回来了。”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可见赵妈妈同招银定是好顿折腾,不忍坏了她们的心情,走到桌前坐下。

招银伺候姑娘洗手,又端杯了温水给她,让其润润口。

刘湘婉拿起筷子,这个盘子夹一块,那个盘子点一点,却始终没有将其放入口中,赵妈妈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焦急,问道:“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招娣忍不住:“妈妈,咱们姑娘又被夫子罚抄了。”

“什么!”赵妈妈尤为不信。

招银蹙了蹙没,瞠目结舌道:“姑娘您又犯错了?”

刘湘婉恼怒的放下筷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她们,脑中念头一闪而过,仓惶着脸问招娣:“夫子给我的书呢?”

招娣从布袋里拿出来,毫不在意的递给姑娘。

刘湘婉瞪了她一眼:“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招娣愣愣道:“书啊,”神色颇为不解:“这书跟姑娘以往看的书不一样吗?”

刘湘婉翻了翻眼,轻轻挥动手中这本卫夫子簪花小楷的孤本,与其道:“这是我祖宗更是一把刀,日后我们都得好好供着它,小心伺候它。”

赵妈妈三人互相看了看,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姑娘莫不是魔怔了!

刘湘婉不理三人诧异的眼神,拿着孤本去书房,将它轻轻锁在柜子里,拿着钥匙沉思片刻,满脸严肃的看向随后而来的赵妈妈:“去给我拿跟细绳来。”

赵妈妈点头,不一会儿拿了一根红色的细绳递给姑娘,笑着问:“姑娘,您要绳子有何用?”

刘湘婉将钥匙穿在细绳里,然后挂在脖子上。

“姑娘……”赵妈妈抖着音。

刘湘婉舒口气,回到饭厅坐在凳子又发起呆来。

赵妈妈不由劝道:“姑娘,便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跟胃过不去,再说便是当真有过不去的坎,老奴也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见此,招银、招娣二人一同道:“奴婢们也会一直陪在姑娘左右……”

刘湘婉叹气,她这是挖坑将自己给活活埋了,而且还是永不超生的那种,现如今这般地步,她便是悔恨也无济于事,只能闭上眼咬牙往前走,就当多学门手艺傍身。

乌云散去,刘湘婉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先将盘子里刚夹过的两块鸡肉吃掉,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嘀咕:如此看来夫子是铁了心跟她斗,既然这般她唯有吃饱喝足,铆足力气继续同夫子斡旋。

用膳后,刘湘婉回到内室,唤招银道:“把我头上的头饰摘了。”

招银轻手轻脚的将姑娘头上的头饰摘取,又伺候她脱衣,待姑娘躺在床上睡熟后,方小心翼翼的开门离开。

赵妈妈与招娣守在门口,招银出来后,赵妈妈一把拽住她,迫不及待问:“姑娘睡了?”

招娣扯着招银另一只手:“姑娘,心情如何?”

招银被她们二人晃动的头晕脑胀,小声地呵道:“姑娘才睡着,难道你们想扰醒她不成吗?”

二人瞬间禁声。

梦中刘湘婉梦到老虎在追她,她使劲的跑,谁料老虎竟发出人的声音,气急败坏道:“你再跑我就吃了你。”

刘湘婉撒开脚丫使劲跑,边跑边喘着粗气大喊道:“我不跑,你更会吃了我,我才不会傻傻的人入虎口呢?”

“你这朽木不可雕也的蠢材,就你这干巴瘦的样子,还不够我虎爷塞牙缝的。”

刘湘婉边跑边问:“既然这般,你为何一直追我?”

“虎爷就喜欢逗你玩……”眼看老虎离她越来越近,戏谑道:“你的两条腿有我四条腿跑的快吗?”

刘湘婉实在跑不动了,喘着粗气对其挥挥手:“虎爷,您先让我喘口气,在吃我行吗?”

老虎两大步跑到她身边,围着她转圈圈:“说出三个不让我吃你的理由?”

刘湘婉想想:“第一,我姨娘和弟弟需要我照顾,第二,我大好年华,青春正貌,至今未嫁,第三,我……我……”

老虎冷哼:“说不出来,如此只好……”张开血盆虎口就要吃她。

刘湘婉冷不丁感觉脖上有点凉,摸到钥匙,连忙道:“第三,第三……我还有夫子交代的作业……啊……”

生生吓醒了!

招银猛地开门进来,见姑娘额头冒着虚汗,零乱的头发更是沾在脸夹上,快步上前拿起沾湿的手帕替她擦拭,担忧道:“姑娘做噩梦了?”

刘湘婉点头。

招银搂着姑娘轻拍她的后背:“姑娘不怕,不怕,奴婢一直陪着你。”

刘湘婉下巴靠在她肩膀上乐了,招银真把她当做小孩一般哄,从她怀里出来后,伸出肉肉的食指勾着招银的下巴,笑眯眯道:“招银,你说将来我给你找个什么样的相公好呢?”

招银脸色通红,竟顾不得上下尊卑,羞得面红耳赤跑出去。

刘湘婉愣了!

这丫头怎这么不禁逗,得!还是自己起来穿衣服吧!

不过根本不用刘湘婉担心,招银捂着脸跑出去,看到赵妈妈踱步而至,跺脚娇嗔道:“妈妈,姑娘欺负人!”说完这句话又跑了。

赵妈妈被她此举弄蒙了,去了内室见姑娘手脚笨拙的穿衣服,忙上前帮忙,嘴里嘟囔道:“姑娘,你可是说招银了?”

“没有啊……”

“那她怎么满脸羞愧,竟连你也不顾直接跑了?”

“咳咳……我只是同她开个玩笑,问她将来给她寻个什么样的相公好,谁料她……”

赵妈妈点了点她的鼻子:“姑娘还是个小人,就想着给丫鬟找婆家,真是……”

“妈妈,你放心,以后您老了,我会赡养您,至于招银招娣,她们从小跟着我吃苦受气,若将来我有能力,定为她们寻个好婆家,才不枉她们对我的好。”世人皆道‘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暖人心’才是真情,却哪里晓得若无这锦上添花,哪里才能花开不败。

闻言,赵妈妈笑的心里别提有多甜,姑娘到底年纪尚小,再稳重得体也难免冒出孩子话,隧道:“我的好姑娘,您这么小就操心这么多,小心变成老太婆。”

刘湘婉笑而不语,又问:“现在是何时辰?”

“午时刚过。”赵妈妈亲自为她穿衣,梳头。

“好几日未去姨娘处请安,趁着日头还不那么足,一会儿去姨娘那看看宴哥。”

赵妈妈点头:“晌午姑娘去学堂,老奴留招银看家去姨娘那走了一趟,姨娘还问老奴,姑娘可有完成夫子罚抄的作业。”

刘湘婉叹气:早知道誊写完论语的后果如此严重,她定不会如此急切的交与夫子。</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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