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种(2/2)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晏知,那时候他自己只是个刚过变声期的毛头小子,家中积蓄和亲戚的接济补不全家里的亏空,为着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的生活发愁。晏知也不过二十五六,年轻的锋芒还未敛去,一颦一笑流转的都是光华,锦衣华服,养尊处优,和他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好几天没吃上一顿正经的饭菜,暖气也停了,学校已经尽量照顾他的特殊情况,还是有一大堆费用快要到缴纳期限。家里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他把自己蜷在明天就要被搬走的沙发里,想起安徒生的小女孩,也许明天他就会和她一样流亡,在深冬的街头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然后,晏知就像火苗里的幻觉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那样清贵好看的人,用那样柔和迷人的嗓音对他说,我先找到你,你就是我的啦。小朋友,愿不愿意跟我走?
晏知资助他留在老家上完了高中,大学考来L城与恩人的联系更加紧密。晏知问他毕业后要做什么,他说想进娱乐圈——不为其他,这样来钱最快,能快一点报答恩情,也能快一点斩断这层性命攸关的依附。
他提这个要求当然不是随意的妄想,建立在“晏知有能力做到”和“晏知不会拒绝自己”的基础上,单从这个方面来说后者也的确没让他失望。
“想去玩玩,没问题。”晏知对他的宠爱近乎放纵,“不过……得给你改个名字。”
他脱下于然这个父母捏出的外壳,彻底成为了晏知的于燃。
然而事世从来不会全部如愿,他不仅没能与恩主一刀两断,还陷入了更泥泞的境地。晏知没有逼迫,或者说打从一开始也未存过别的心思,可成年之后于燃还是爬上他的床,甚至被自己养大的小崽子吃干抹净。
晏知爱干净,每个时段的床伴都是固定的,养了于燃在身边后更懒得挑三拣四,反正身体合拍服侍得舒服,又知根知底,干脆只剩下他一个,日夜春秋轮转,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一切都和两个人当初预计的不同。怎样成了如今这样纠葛的关系,于燃理不清,也不想掰明白,他说不出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晏知是。
“——下一场准备,于燃,该你了。”
场务的声音将他扯出回忆,他搓了搓脸,把琐事抛之脑后:“就来。”
*
于燃从片场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的点,路上随便买了点囫囵填饱肚子。外面冷得要命,他披了一身寒意推开家门,竟然被暖气激得一哆嗦。
家里灯亮着,没看见人。晏知不喜欢有外人在,大概是青春期的后遗症,过去晏家的全职保姆一律辞退,重新招了钟点工定时过来打扫做饭。不过于燃很少会和他们碰上。
这些天公司没什么事,晏知推掉多余的应酬乐得清闲,宅在家看书听歌锻炼,提前过上退休生活。比如今天,人是没见着,但从健身房到浴室所经之处衣服散落一地,浴室门也没关,热气溢出来,算准了于燃到家的时间,根本是明晃晃的勾引。
他便从善如流上了钩。
一番胡作非为后他把人抱回房间,上楼梯时晏知勾上他的脖子,慢吞吞地问道:“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胖了?”
“怎么会?您该多吃点才好。”于燃道,“太瘦了抱着硌手。”
“二十岁就是好啊,还这么有劲儿,我都没力气了。”
“您现在才是最好的年纪。”?“你啊你,净拣好听的话说。”
“您不爱听?”
“那倒也不是。”晏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声音越来越小,尾句陷入困倦的漩涡,“有谁不爱听甜言蜜语呢。”
短短一截距离,到卧室时晏知已经睡着了。于燃把他放在床上,这个人睡颜安恬如孩童,看不出半分在商场上搅弄风云的凌厉模样。
于燃帮他盖好被子,轻轻拨开垂下的额发,很有想印下一吻的冲动,也只能是冲动。这样逾越的亲密,不是他该肖想的。
他从十六岁开始悄悄爱慕这个人,即便心知肚明与晏知的距离不比月亮到太阳更近。
他的愚蠢莽撞,他的谨小慎微,都不过因为他渴求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