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行（2/2）

晏知表情纹丝不动，仍然笑着，客气又和气。只有目光慢慢冷下来。

“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了。各位慢聊。”

*

回程车开得很稳，晏知躺在于燃腿上休息，用他垂下的围巾遮住眼睛。司机从后视镜只能看见一个人，正要关掉广播，方才还在闲谈的女声忽然变得雀跃：“今晚的重头戏来了，我们邀请到一位最近走红势头迅猛的……”

接着，于燃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晏知没有拿开围巾：“别关，听这个。”

在金主面前听大吹特吹自己的广播实在尴尬，于燃不敢乱动：“没什么好听的，都是胡诹的东西。”

“什么时候录的？”

“上周三。”

“哦，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没回来吃饭。”

晏知能记住他的行程倒不是什么特殊的惦念，而是这个人本身就精密如机械运转，从来不会允许自己的事情出现不必要的差池。

——在晏知的认知中，于燃当然也是属于他的“东西”之一。

于燃年轻秀气，笑起来有几分羞涩，额前软软垂下来的小卷毛又增了几分甜，是现下大受欢迎的“奶狗”类型，需求摆在那儿，自然而然有一小票追随者，可惜一直红不起来，知名度尴尬地徘徊在网红和明星之间。

绝不是他背后的人没法让他红，而是那位根本不想让他红。

以晏知的地位和手腕，想把人捧多高都行。在于燃之前有个跟过他一段时间的女孩儿，刚认识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替身演员，好聚好散后捧了个金灿灿的奖回去。彼时晏知还不是晏总，坊间都传闻，这是晏家少爷给的“分手费”。

大手笔令人艳羡，只是晏知的这份宽厚优待在于燃身上看不出分毫。接的永远是好剧本里最不起眼的小角色，仅露一面是常事，有句台词都是奢侈；偶尔唱唱歌，只在网路上小范围发行电子专辑，张张限量，没有后续；经纪人由晏知亲自挑选，不接代言不上节目，访谈严格把控，除了一张脸和一把不错的声音，什么也不让粉丝接触到。

看上去好似某种欲拒还迎手段高超的饥饿营销，但一切都出自晏知的本意：闲着也是闲着，进娱乐圈玩玩可以，别当真。

大大削减了于燃的名气和挣钱渠道，本人并不为此烦恼，当明星能够得到的东西，晏知都给得起；毕竟就连出道这件事，他也只不过顺着晏知的意愿去做、为的不过是讨金主欢心罢了。

晏知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卖笑作陪也好，摇尾乞怜也罢，他只需要扮演顺从体贴的小宠物。

*

于燃洗完澡，身周蒸腾着热意，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晏知拿着杯红酒靠在床头，目光凝在虚空，不知道又在思索些什么。

想起方才晚宴上晏知的态度，于燃没办法不让自己感到欣喜：这个人即便对自己没有他所奢望的那种情谊，还是有独占欲在的。

这就够了。于燃自诩是知足常乐之人，他不能、也不该妄求更多。

“还没喝够？”于燃过去拿走他的杯子，后者没有愠色，自下而上笑微微看着他，眼神每一个小钩子都紧紧攥住于燃的心跳。

“来做吧。”晏知向他伸出手，略微沙哑的嗓音拖得绵软，“我想要你。”

这样年轻漂亮的肉体，加上投靠晏知这样的存在，多半会以为是被玩弄的一方；不过床上的位置和大多数人想的不同，他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虽然从心理上对方依旧是支配者。

然而这些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差别，最温驯的宠物会完成主人交代的每一个任务，无论指令如何。于燃深吸一口气上前，膝盖抵进床铺，湿润的热意覆上另一具温暖的躯体，像拆礼物精美包装似的剥开晏知的浴袍。

哪怕晏知永远不会是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