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歌(二)(2/2)
今日馆中主人回归,安排了姑娘们献艺助兴,客人格外多些。勾月楼下的台子已经搭好了,大多不参选的姑娘都去伺候观礼的爷,不过眼睛却不住地往勾月楼上瞅。
都听说停云馆的公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看一眼被称为天人之姿的儿郎。
只可惜除了舒窈姑娘,其余人都没能被点上楼。
诸位姑娘只能叹上一口气,不多做他想。
舒窈低着头抚琴,低声唱着苏州小调,身前的人隔着帘子背对她坐着,正在盯着勾月楼下的来往人事,并不言语。
她忆及初见这位人物时的情状,又不由得微红了脸,指下调子由心而变,轻快了些。
他的眉头却蹙起来。陶朝雨看在眼里,不需多问,径自走到帘子后头请舒窈下楼。
“陶娘子,舒窈做错了什么吗。”这抚琴的女子睁大那双惹人怜爱的双眸,错愕得很。
陶朝雨却也只能摇头,“舒窈姑娘,公子不喜欢越矩的人。你下去吧,再别上楼来。”
舒窈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帘子前头的那人倚着软榻,好似真的沉迷于酒乐之中的放诞模样,突然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低头抱起琴,答了一声“是”,便黯然退下。
“把她送去江南,托付给柳大家。”
陶朝雨突然听见前头的人吩咐道。
他转头看到陶朝雨疑惑的眼神,轻轻一笑,“白听她弹了琴,不该替她寻个好老师?”
陶朝雨自然也跟着微笑道:“公子真是仁厚。”
“这是自然,”他拿着折扇轻轻抵住唇角,继续专注地看着庭院中的一角,若有所指地说道,“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不见得都冷心冷性。”
陶朝雨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为素来温和的公子所说的话惊讶,笑而不语。
长安穿着一套绣着玉兔拥月的粉色对襟襦裙,黑着张脸从揽月阁走到望月台,虽有人见她容貌秀丽,衣着又娇憨可爱,想要搭讪,也都被她的眼神吓退了。
但到了勾月楼下,勋贵出身的纨绔子弟多了,难免有不长眼地动手动脚。
“哟,小娘子怎生一个人呢?”
偏头一看,此人面色虚浮,嘴角垂涎,甚是恶心,也不知是怎么进得停云馆的。
她眉头一皱,刚想一个将军令牌砸到这人脸上,却突然心念一动,瞥了一眼高高的勾月楼。
但楼上除了微微晃动的珠帘,什么也看不清。
“哼。”她撇撇嘴。
先前的那人锲而不舍地来拉她。
她挑挑眉,顺势反手一拉,攥着那人的袖子一把将他压到护栏上,拈着帕子挑起这人的下巴,弯起眼睛娇笑起来。
“公子好生性急呢。”
说罢还极其矫揉做作地眨了眨眼睛。
陶夫人正目不转睛地瞅着这出大戏,突然被清脆地瓷器碎裂声吓了一跳,登时心跳一顿,低头一瞧,果真是她最爱的那套冰裂蓝釉青花茶具,眼前一黑,却不敢晕,只能弯下身心疼地收拾起来。
头顶同时响起了她家公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还不叫人把她带上来。”
长安一边偷看姑娘们撒娇扭捏的形貌一边学以致用,小腰一扭,眼波一缠,眼前的人三魂已经散了两魂,伸出手来就要抱她。
眼前这女子模样生得太好,腰肢又细软,抱在怀里定是番磨人滋味。
他就这么一想便忍耐不住了,竟撅着嘴巴就扑上来。
“冤家,教我亲一亲罢!”
倒真叫他扑了个正着。
不过这腰怎生如此粗壮?皮肤又为何如此粗糙?
睁眼一看,又哪是什么美人儿,分明是个魁梧的黑壮汉子!
而这汉子一脸鄙夷地瞧着他,仿佛在瞧一团垃圾。
他气得一拳砸到这人胸口上,用了十足的劲儿,结果只听“咔哧”一声,不见那黑大个儿有事,自己的手腕反而一软,再也使不上力气。
他愣了愣,拿手一摸,腕骨那儿像是缺了一截,空落落的,登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汉子嫌弃着一脚把他踢远了。
“姑娘,爷请你上楼去。”
“他叫我我就得上去?”长安抱臂冷眼看他,“给钱吗?”
“爷只说请您上去,没说给不给钱。”
黑大个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把她一肚子的牢骚都堵了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怔了好一会儿。
“...哼。”
她见这人低眉顺眼的模样,最终还是转身往勾月楼去了。
下人不懂事,正常。
她低低地笑起来。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