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士（2）（2/2）

但她不曾来过这温柔坊，更不晓得什么千机楼和见龙士，又怎么会觉得熟悉？

少女使劲儿摇了摇头，想把这纠缠心头的异样感觉甩开去。

“东瀛人的确邪气的很，连丝竹之声也不是正声雅音，但这邪气却也独特，正如那躲在屏风后的见龙先生，格外让人浮想联翩啊！”那黑衣刀客突然开口，意味深长地朝少女笑了一下，“小娘子可别招架不住啊......”

“喂！你别招惹我姐姐！”李重俊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

那黑衣人识趣的笑了笑，目光研判得看了两人一眼，终于扭转头不再搭理他们了。

说话间功夫，《任氏传》已经快要结束：任氏女随郑六狩猎，被恶犬追逐撕咬，终于现出狐狸原型，一命呜呼。郑六看着仍然留在马蹬上的鞋袜和马背上的蝉蜕一般的女子衣裳，终于恍然大悟，独自抱憾而归。

“任氏竟殒命于恶犬之口，真是可惜，可怜......”李重俊叹息，他从没看过这些流走于大唐黑夜间的传奇故事，因此听得格外认真和动情。然而扼腕过后，他又想起早上看到祝明珰画的那只奇形怪状的狗，又忍俊不禁，正要打趣少女，却见对方脸色不太对，紧紧盯着那个屏风后的男子，似乎魂游天外。

祝明珰此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深夜的森森宫殿里，少女浑身发着抖，惊恐得面对着身前蹲踞着的恶犬。

李重俊见她神色凄惶，伸手探在她肩膀上，轻声问道：“姐姐是不舒服么，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哪知少女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回过头来，脸色稍霁，冲他安慰似的笑了笑，却不说话。

李重俊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道：“那姐姐如果想回去了，咱们随时走。”

“好。”祝明珰点头，神色温和而郑重。

《任氏传》演毕，见龙士的表演却并没结束，灯火仍然是寥寥落落的，众人在昏暗中不住低声赞叹，却没有鼓掌叫好声。这倒也是见龙士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看他表演时，需得屏息静气，静静地瞩目观赏即可，若是宾众喧嚣，则对不起他的表演了。看来今天来的多半是熟人熟客，都很懂规矩，整个千机楼里静得让人快要睡去，座中宾客们的神情却更激动了，翘首望着那道屏风，仿佛掩藏其后的，真是什么千年一遇的绝代佳人。

让他们等得这样焦急的，除了见龙士本人，还有他先前从未展示过的神仙戏法。

他们看着那个身姿端丽而单薄的男子，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可名状的气势，他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出岫清风一般，却没有一个人能将之忽略。

如杀手于夜半时递出去的一把尖刀，刀头带血，映得天上红月都成了配角。

“姐姐你看那儿！”李重俊一声低呼，祝明珰朝他伸手所指处看去，一只蝴蝶正翩然落在她面前酒杯的边沿上，翅膀上荧光明灭，交叠着金银绿玉三种颜色，烁然光芒在它振动翅膀时亮起。

祝明珰吃了一惊，这蝴蝶实在过于逼真，她伸手欲触碰，那蝴蝶却已停在了她的指尖上！

千机楼里，数十只蝴蝶一齐从屏风后飞出来，众人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规矩，全都愕然惊呼。蝴蝶穿梁绕柱子，飞舞于众人袍袖间，翅膀上除了荧光，似乎还沾染了格外好闻的淡淡香气，熏风扑鼻，让人昏昏如醉。不时还有人作势欲扑，但奇的是，无论怎么扑捉，那些蝴蝶就和明白人心意似的，总是快人一步躲闪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