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美孟姜（2）（2/2）

而在此画的下半部分，则绘有两个身处华堂的贵族男女，各自衣襟半敞，做出让人脸红耳热的狎昵之举。

最后，于屏风的角落还题有数行小字，字体与第一折上的题字一般无二，该是出于同一人手。

只见那里写道：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四骊济济，垂辔濔濔。鲁道有荡，齐子岂弟。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这是诗经中的《齐风.载驱》，是一首讽刺齐襄公与其妹文姜□□的诗。彼时，文姜初初长成，如枝上新桃，艳冶无度，美色与其姊宣姜并称，可说是国中双璧。可就是这样一个父兄宠若珍宝的美人，却和自己的哥哥齐襄公做出了千古不齿的荒谬事，实在令人唏嘘。后来，文姜嫁与鲁恒公，一心辅佐儿子庄公处理朝政，她不但美艳无俦，且心智聪慧，不逊世间任何男儿，在她的时代，鲁国国力大增，还在长勺与齐国大战，力抗顽敌，最终得胜。

这幅画，描绘的就是文姜婚后十五年随鲁恒公出访齐国之事。

娉婷不胜唏嘘，那一次出访的结果对鲁恒公来说是很不愉快的，可对于襄公文姜兄妹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喜悦。

多年前就情思暗种的兄妹二人再度重逢，燃起来的火花渐渐势若燎原，击垮了两人的所有理智。在□□之后，这件为人不齿的事也逐渐传到了鲁恒公耳朵里，身为一国诸侯，他只有过齐姜一位王后，也只有文姜所出的姬同和姬季友这两个儿子，自觉已足够对得起文姜了。听说了这件事，鲁恒公大为光火，狠狠教训了文姜，这事本来无可厚非，然而文姜早为和哥哥的不伦之恋迷失了心智，竟向齐襄公建议，彻底除掉她的丈夫——那个妨碍兄妹俩重温旧好的老头子。

齐襄公也不愿那老头子再干涉他们兄妹二人郎情妾意的甜蜜，深思熟虑，终于在鲁恒公归国的前夜，拟定了一个阴谋。

在专为鲁恒公准备的送行酒宴后，鲁恒公也许微有醉意，脚步踉跄。于是，襄公命公子彭生亲自搀扶着他登车，一切看似稀松平常，不过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和乐酒宴和一段情意深重的送行。可孰能想到，在宾主尽欢和情深意重的背后，却隐藏着两张森然诡笑的脸。

那是齐襄公姜诸儿，以及其女弟——齐国君主文姜。

鲁恒公的车架浩浩荡荡回到国中，当侍从掀开车帷，这才发现里面衣冠堂皇的国君早已气绝身亡！

伫立屏风前，三个人久久沉默。许久，还是娉婷先说道：“齐姜历来被视为□□□□，可我却觉得她其实也很苦。”

顾长榛一贯清冷的眼中突然凝视着她，唇边牵起一丝笑容，显得饶有兴趣。

只听娉婷顿了一顿，继续道：“文姜本来是有机会嫁给郑公子忽的，公子忽年轻俊朗而素有贤名，且有功于齐，齐候遂以女妻之。公子忽和齐文姜，这本应是一对天作之合，可孰想，郑公子忽却屡次拒绝齐候所请，以至联姻不成。文姜该是满意于公子忽这样的夫婿的，可她美名冠天下，竟遭此拒绝，焉能不恸？后来，她嫁给那又老又丑的鲁恒公，必定心如死灰，只觉得此生无望，万事皆休。偏偏这时候，她重归故土，见到了曾经十分亲近的哥哥，一时之间情由心生，即便做出那等有悖伦理的事，亦有苦衷。”

“薛娘子真要好好考虑一下，是否做个传奇作家了。”顾长榛神情严肃，却不忘调侃。

娉婷蹙眉道：“我说的有何不对？”

顾长榛意味深长道：“娘子尽管编故事，顾某无话可说。只是不知，娘子能否看出此画含义？”

娉婷沉默半晌，皱着眉看他：“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觉得，”只一刹那，她的话哽在了喉中，怔怔望着画中花容俏丽的文姜，和紧挨在她身边的姜诸儿，双目圆瞠，身体也因为震惊而轻微发着抖。

好一会儿，她方从刹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神色重又镇定。深深看着顾长榛，痴然问：“难道苏云初，就是另一个文姜君主？”

她的微带颤抖的声音落入无尽空茫的黑夜，又随着充满零陵香的飘渺夜风四散成空。即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有着毋庸置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