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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杜老爷子先前还存着侥幸,期盼着安王世子对岁岁没那么上心,坐下来谈谈也有可能将人留下来。
那么这时,他心中的侥幸就彻底没了。
他看向面前的男子,矜贵从容,带着绝对自信的笃定,像是一只雄狮占据着自己的地盘寸步不让,不允许任何人的侵犯。
他不知道面前人的重视对于孙女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可他已经老了,老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后辈。
也就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苍老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世子,但愿你和岁岁的感情消退时候,你能想到今日所言,能记得自己也曾认真想要娶她回去。”
“不会有这么一日。”
“我也希望如此。”杜老爷饮完茶水,自己站起来,佝偻着身体走到不远处的躺椅上睡了下来。
阳光透过芭蕉树的缝隙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他慢悠悠陷入了假寐中,同顾淮安道:“茶也喝完了,世子请自便吧,老朽就不送你了。”
顾淮安静坐了一会,说了声告辞之后才离开。
从局外人的角度上来看,他对杜老爷子很是敬佩。当年杜家的生意先后遭遇夹击,又恰逢家中巨变,杜老爷子能在那时候站起来,并将杜家延续到今日,是件极了不得事。
所幸的是,作为杜家继承人的杜遇山被教导得很好。熬过这段时间,杜家未必没有重新起来的可能。
顾淮安没有将自己和杜老爷子谈话的事告诉姜若,等过完端午节之后,就准备带着姜若离开前去京城。
杜老爷子不喜欢这些分别的场景,临行的时候就没有露面。不过他让杜望将先准备好的礼物折算成银钱,放在木匣子里让姜若直接带走。
“岁岁不留下来吗?”杜望春问。
“不了,她跟着一起去京城。”
杜望春处理事情的能力其实很一般,但是他有一点很好。杜老爷子安排好的事,哪怕他不知道任何缘由,都不会去反驳。
现在听说侄女会跟着安王世子去京城,他不会想着再去阻拦,而是想起了同样在京城的杜家的另一位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你想说什么?”老爷子问。
杜望津是杜家不能提的禁忌,杜望春瞬间又把嘴闭上,“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准备一些特产给他们带上?”
“这里离京城很近,什么特产京城没有,不用费这个心思。”
杜老爷子虽然这么说了,但是杜夫人还是将端午节那天包的粽子,拿出一部分给他们带上,“在路上热一热就能吃,方便得很。等你在京城落了脚。一定要往这边递个消息,好叫我们知道你的住处。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养的鱼虾和螃蟹也长成了,就托人送给你们。”
送他们上马车时,杜夫人还在说:“有事记得往家里说一声。”
而还不清楚状况的柳如是看到女儿上了马车,自己也要跟着上去,却被旁边站着的杜夫人眼疾手快拦下来,“如是,岁岁还会回来的,等她下次来看你啊。”
“什么下次,不是我跟着她一起吗?岁岁!岁岁!”
她像是对此有什么执念,被杜夫人一把抱着腰却还是努力朝着马车的方向伸手,一声声地去叫姜若:“岁岁!”
可是没有人应声。
这时候她才察觉到不对,被恐慌席卷而来,急得眼泪都往下直掉,“岁岁!不要走啊!岁岁……”
那一句一句喊得人心思发酸,姜若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却没有办法真的将她带走。
原因很简单,皇后至今都没有放松对杜家的看管。她对杜望津有一种几乎病态的占有欲,希望他完完全全独属于自己。因此这么多年以来,不允许杜望津和杜家人有任何联系,尤其是柳如是。当初杜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有挺过去,往京城递信也就只得到寥寥数语的回信。
不仅柳如是不能一起跟着回京城,就是姜若的身份曝光都要引起一阵麻烦。
姜若就要掀开帘子直接下车,却被一股力道拦住腰。
“既然要走的话,不如就干脆一点。要是现在下车去见她,只怕她的情绪会更加不受控制。”顾淮安能感觉到怀中女子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便去摸摸她的头发,安抚道:“要是后面你想她了,我再带着你过来好不好?”
很多时候,人不是不懂道理,只是在面对那些强烈的情绪时,所谓的道理就会被抛弃在脑后。
“我们带她走好不好?皇后又未必会时时刻刻盯着杜家,万一呢,万一没有发现呢?”
姜若的眸子里多了些湿气,紧张地抓着男人的衣袖,祈求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落在她瓷白的脸上,肌肤显得越发娇嫩,娇嫩到经受不住否定的回答。
“没有什么万一。”顾淮安看向她,没有选择那些敷衍的话,而是认真的和她分析现在的情况。
“王家不会一直像这般屹立不倒,至多两年,京城的局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我们将她接到京城来好不好,让她和我们一起生活。”
睫毛上挂着掉落未落的泪珠,姜若挣扎的力道逐渐便小。
马车开始行驶,车轮辗过青石板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因为是早上,怕入了寒气,马车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冰盆。
而五月的天足够的热,整个世界都像是处在一个大蒸笼里,让人觉得潮湿憋闷又找不到任何能够让人缓上一口气的地方。
她在此时厌恶极了那位听说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皇后,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因为一己之私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摧毁别人原本平静的生活。
如果没有皇后,杜家原本……原本也是极体面的人家,生活优渥、家中和顺,哪怕遇到一点波折,也会很快地度过。
她在此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绝望而又疲惫,那是在面对绝对皇权碾压下的无能为力,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反抗,如何才能改变杜家现在困顿的局面?
行至半路时,外面突然开始下雨。
这场雨来势凶猛迅速,接连下了好几日都没有停下的迹象。也亏得这场雨掩盖了他们进京的踪迹,在大多数人没察觉到的时候,顾淮安就低调赶回安王府。
在雨幕当中,长喜长乐站立在两旁将油纸伞撑开,支起一方阻隔雨水的空间。
顾淮安神色冷凝,抱着满脸潮红的姜若下了马车,大步朝着听松院走去。
听松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一群人涌入进来的时候,徐嬷嬷都被吓了一跳。等看清面前的人时,那种惊吓又转化为浓浓的惊喜,“世子爷!”
顾淮安点了点头,“嬷嬷,去准备热水和姜茶,再找一套干净的衣服,一起送到我屋里来。”
“这是?”徐嬷嬷看到了他怀中的昏迷过去的姜若,也愣住了。
“她染了风寒,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他简单交代了一声之后,就抱着姜若进了屋。
在外赶路的时候,他们虽然都坐在马车里,可潮湿的水汽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连带着衣服都变得湿哒哒的。
他不做多想,替女子将外衣全都脱去后,再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虽然不在京城,可屋里每日都会有下人进来打扫,薄被整洁而温暖,还带着水梨香淡雅的香气。
姜若眉心舒展,觉得比刚刚好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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