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回 俊沈郎养性操梧琴 敏鸾娘察微劝长兄(2/2)
谢灏哪里肯承认自己霸道,反是元鹤道那不过是哄他的,并不是真心要弹那曲子。他把那琴谱翻遍,最后选了一曲《水仙操》②弹了。谢灏听得出来,沈元鹤的琴艺其实不过中上,算不得佳;然其自秉风度,也算别有情韵,仍教他中心欢喜。待他停弦,谢灏笑道:“原来严真不是自谦,竟真不是个善琴的。”他亦笑道:“我诓你作甚,倒教你白白期盼了这些时候。”
屋里他两个渐渐和好了,院外却还有人蹙眉暗愁。鸾娘虽出来了,却未尝离去,现下听见琴声,心中忧虑起来。她今年二八有余,常有怀春之思,沈谢二人举止燕昵,言语亲热,眼光酥融,如何教人看不明白其中情意;却不知高山流水的近友知音何至沦落至此。元鹤于她是长兄如父,一向持正秉节,断不会生出那般邪思枉念的;至于那谢灏,因着男女大防,交接甚少,只以为既然与阿兄友善,便是个极好的人物了,谁料想今日可巧遭见他倚仗自己身量颀伟,逞强环拥住阿兄,显出些人皆不齿的狎猥之态来。可若单是谢灏一厢情愿也就罢了,更教她愁烦的是,阿兄毫无怒色,反是隐约脸红起来。她不禁低头哀吁一声:阿兄,你千万莫要入了歧途也!
看官,这沈鸾娘是元鹤的同胞妹妹,又不明谢灏性情,自然偏私哥哥,对那谢郎君暗生芥蒂,偷偷批了个“妖诱于人”的评语。却也不必怪她,这到底是实情,不过那谢灏并非甚么弄燕调莺③的孟浪小人,而颇算得个正人君子;况那环抱之为,若搁在男女身上必是有违礼教,可他两个悉是男子,似也并未触禁,是故这事体情由并非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
又踌躇一会子,觉着时间已久,鸾娘才去取了新的馃子来;谢灏自觉尴尬,只吃了一块,称赞两声,便辞别离去。她见元鹤似有未尽意,劝道:“阿兄,那会子谢哥哥在,我不便说;其实我瞧得出,他与你……这总归算不得好事。”元鹤想道:果然还是女儿家敏感些;若是与复清往来时她在一旁,或许就不必至此局面——既有连丝,争忍断藕?便搪塞道:“复清今日是失了分寸,我已训告过他,必不再犯了的;我也会稳重些。”
鸾娘看他仍是十分袒护谢灏,叹息道:“唉,我不过是做妹妹的,左右不了阿兄甚么;惟望阿兄多斟酌思量,哪怕不是为了我和二哥,也该想想圭郎和我那故去多年的先嫂嫂才是。”元鹤这才遽然④悸颤,仿若梦中惊觉,黯然凝伫,默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