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再填土（2/2）
巨大而又宽阔的神殿中，宙斯端坐在中央的宝座上，这会儿一手撑着脑袋，一边睡眼惺忪地看着赫尔墨斯，随即感慨道：“你不在圣山的这段时间，我真是非常想念你呀。”
这番话说的感情充沛，然而赫尔墨斯听了却只想笑。
或许宙斯确实是想他，但更多的应该是想念他作为“预言者”的好处吧！
宙斯说完这话，眼见赫尔墨斯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来捧自己，便也知道这小子对于自己将其放逐到大地这件事情上，应该是存有一定的怨气和怨言的。
得出这个结论，宙斯却丝毫不生气。
心中有气也是正常的，毕竟被这么对待，换谁能够平静接受呢？
若是赫尔墨斯没有任何怨怼，就各种花言巧语，那宙斯就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了。
“这么久没见，你莫非一点都不想念父神吗？”
赫尔墨斯不搭理自己，宙斯继续自顾自开口，“来，往我身边站站，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儿子！”
“陛下。”
被宙斯这么一番装疯卖傻，赫尔墨斯终于开了口，但语气除了恭敬之外还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疏离，“关于您将我召回圣山的原因，在来的路上，光明之神阿波罗殿下已经对我进行了一番解释，我随时可以为您提供预言，只要您需要，我会努力去触发。”
说完这话，赫尔墨斯对宙斯脸上浮现出来的愕然之色视若无睹，欠了欠身，随即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宙斯发话。
讲道理，宙斯没有想到赫尔墨斯竟然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自己，而且还说出这样一番话。
虽然赫尔墨斯表现的非常顺从，而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是宙斯心中所想。
可这一刻，宙斯又觉得自己不单纯是神王了，他还是眼前这小子的父神啊！
哪怕是桀骜如阿瑞斯，他都从来没有用过“陛下”这个称呼来叫自己！
赫尔墨斯当年撒娇不是很厉害的吗？
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冷漠？
宙斯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各种情绪却是来回激荡，一时间好不热闹。
他震惊于赫尔墨斯仿佛已经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一般的冷淡，却是完全不考量是因为自己而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一阵静默之后，赫尔墨斯还是面不改色，可宙斯却按耐不住了，“你用这语气跟我说话，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那请问，我应该如何回答您呢？”
赫尔墨斯抿了抿嘴角，干脆单膝跪倒在神王宝座的台阶下，“我明白因为我与普罗米修斯之间的关系，让您厌弃了我，但我当时真的坚决回拒了他，我不会也不可能加入泰坦神阵营，所以如果您要用我的预言天赋，请直接对我下令就好了！”
这番话一说出口，本来还有些火气的宙斯瞬间哑了。
他没想到赫尔墨斯会这么讲，原本准备好要训他的话卡在嗓子里，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对，谁跟你说我厌弃了你？”
仅仅呆滞了一会儿，宙斯突然反应过来，敏锐捕捉到了赫尔墨斯那番话中的重点。
厌弃！
这个词可不简单啊！
至少宙斯不管是对赫尔墨斯，还是对旁人，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因为普罗米修斯而厌弃了他。
虽说他确实是因为普罗米修斯与赫尔墨斯母神乃一系的关联而对赫尔墨斯多出了一丝疑虑和担忧，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个拥有预言天赋的后代，宙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赫尔墨斯。
“嗯？”
听了宙斯的反问，赫尔墨斯眼睛一瞪，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惊愕，随即磕磕绊绊地道：“我先前听从智慧女神殿下传来的消息，前往大地居住，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听山间的宁芙仙女说您已经厌弃了我，不会再让我回到圣山，我便猜想或许是雨先前普罗米修斯找到我有关，可我不敢来到圣山，也不敢问您……”
说到最后，赫尔墨斯原本平静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抖，显然是情绪再度波动起来。
表面上一副被戳到了伤心处的样子，赫尔墨斯在心里给自己的演技打了个高分。
上辈子，雅典娜就没少通过装可怜来博取神王的同情、愧疚与好感。
这种技能，赫尔墨斯并非没有，就是以往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可以施展。
这一次正是绝佳场合，赫尔墨斯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于是说着说着便开始演起来了。
一开始的冷漠态度虽然不是作假，但也全都是赫尔墨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表演更加自然而推出的前期铺垫。
在整件事情中，雅典娜确实是没有多说什么，可别忘了，当初向宙斯报告普罗米修斯前去接触赫尔墨斯这一消息的正是这位智慧女神殿下！
在那之后，宙斯对赫尔墨斯疑窦丛生，原本的宠爱之情顿时消散大半。
雅典娜看准时机，又是散播了一番极具有煽动性的分析，最终便建议宙斯对赫尔墨斯进行冷处理。
赫尔墨斯被驱逐到大地，那也是雅典娜派遣自己的属神胜利女神尼姬传话。
所以，赫尔墨斯话里话外不提智慧女神之名，可这么一说，无形中自然会让宙斯联想到是不是雅典娜在背后散播了自己已经厌弃赫尔墨斯的小道消息。
“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
果然，就在赫尔墨斯泪水与眼眶中打转的时候，同样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的宙斯嘴角微微一抽，心中已经把这口锅扣到了雅典娜头上。
可面对赫尔墨斯，他却不得不为智慧女神找补，因此以“误会”给那传言定了性。
“所以您并没有讨厌我……”
赫尔墨斯还在那边抽抽噎噎，那双波光粼粼的明眸看向宙斯，其中涌动着一抹欣喜之色，又再度让宙斯心生无数愧疚之情。
“我的孩子啊，你可记得我当时是如何在朱力尔山上将你带回到奥林波斯？”
从宝座上起身，宙斯走下台阶，弯腰亲自扶起了赫尔墨斯，随后笑道：“你是我的孩子，你体内流淌着我的血脉，我如何会放弃你、讨厌你？”
拍了拍赫尔墨斯的肩膀，看着相比之前已然长高不少的少年，宙斯摸了摸赫尔墨斯脑袋，“我与普罗米修斯曾是非常亲密的好友，他虽出生提坦神族，可是却相助我推翻了泰坦暴虐的统治，可以说是奥林波斯得以成功再度建立的大功臣，即便如此，在这许多年后的今日，他依旧背叛了我，这让我非常失望。”
“我绝对不会背叛父神的！”赫尔墨斯立即表态。
他这可不是在说谎，因为从始至终，赫尔墨斯都没有打算要把宙斯怎么样。
赫尔墨斯对神王的位置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推翻宙斯统治。
所以哪怕成为了主神，赫尔墨斯依旧会是宙斯这一系的支持者。
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够成为原始神，那对于宙斯来说也谈不上是“背叛”吧？
“我当然明白。”
宙斯很满意赫尔墨斯的回答，这会儿手掌加大力量捏了捏赫尔墨斯的肩胛骨，“我确实是需要你的预言之力，来吧，孩子，就像你之前那样帮助我，让你的父神能够再一次突破命运迷雾的阻碍，看见清晰的未来！”
“嗯！”赫尔墨斯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难言。
“怎么了？”
宙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赫尔墨斯身上，这会儿看到他神色不对劲，立即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就像命运充满了无数随机而不可知的变化一样，赫尔墨斯的预言同样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够触发的。
宙斯深知这一点，如今看着赫尔墨斯面露难色，还以为是他无法触发预言，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普罗米修斯被关在囚牢已经有一阵子了，无奈对方嘴硬如铁，无论宙斯使用什么法子，都不能让普罗米修斯开口说话。
无论是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是事关未来的“预言”，罗米修斯都绝口不提，连一个字都吝于给出。
宙斯恼怒无比，又奈何不了他，便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这些孩子身上。
原本被宙斯寄予厚望的是阿波罗和雅典娜。
他们一个是暗与智力之神的外孙，一个是水文女神之女，彼此都拥有强大的预言天赋。
可结果阿波罗却和雅典娜都一同掉起了链子。
一开始是揣摩不出来，等到后来就已经是算不出结果了！
宙斯心中失望不已，随后对于他们给出那似是而非的“神示”也是不敢完全相信。
因为这两位神明虽然同样兼具预言的能力，可因为彼此所处阵营不同，互怼斗嘴乃至于给对方下绊子之类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一开始就给出含糊不清的答案，之后不管在说什么，宙斯心中都会有一层怀疑。
可以说，赫尔墨斯是宙斯如今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赫尔墨斯这边也不能行的话，那他就得去麻烦自己的母神瑞亚。
然而，对方与大地之母的密切联系成了阻碍宙斯寻求时光女神相助的最大牵绊。
“并不是不能预言，只是我感觉到‘未来’被人给封闭了，那是一股非常强大的神力，光凭我的力量无法冲破其阻碍，所以看到的未来结果只能是被扭曲之后的真相。”
赫尔墨斯瞧着焦急万分的宙斯，组织了一下语言，“所以除非有足以打破那封闭的力量，不然就算是我作出了预言，那个答案也绝对不是您想要的。”
“你是说有人施展了神力将‘未来’封锁了？”宙斯恍然大悟。
怪不得雅典娜和阿波罗一开始都说很模糊，到最后甚至是算不出结果。
原来问题并不是出在她们两个身上，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就是不想让自己得知未来！
意识到这一点，宙斯直接被气笑了，“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友啊！”
很显然，宙斯认为这个在背后出手封锁命运轨迹的人自然是已经被自己囚禁起来的先知者普罗米修斯。
虽然放眼天地，拥有这样能力的神明不少，但是其中普罗米修斯的嫌疑最高，也是理所当然被怀疑的对象。
“请您息怒。”
赫尔墨斯看着宙斯一副被气得快要炸了的样子，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但表面上还在安抚着他，“如果您有什么办法能够打破封闭的话，我想我们预言的结果就能够准确了。”
“我又不精通这方面，如何能想到办法呢？”
宙斯摊开双手，一副想要摆烂的样子，一边喃喃自语道：“而是雅典娜在就好了。”
这女儿虽然有时自己的想法太多，仿佛一件漏风的小马甲，但是不可否认，雅典娜的智慧冠军奥林波斯诸神，也是宙斯身边的最为重要的“智囊”。
“那父神为什么不去将智慧女神殿下找回来呢？”
赫尔墨斯在一旁听到了宙斯的嘀嘀咕咕，于是笑道：“若是集合智慧女神殿下、光明之神殿下和我的力量，我们三人或许能够冲破封印呢！”真的吗
“真的吗！”宙斯猛然间转头，眼中爆发出了一阵明亮的光彩，显然非常激动。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否可行估计得让那两位殿下来分析了。”
赫尔墨斯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一边轻声细语道：“只是不知道雅典娜殿下是否愿意与我共同努力……”
这番话声音说的不大，但已经足够让宙斯听见。
于是神王便道：“你对她都没有心存芥蒂，她还好意思不愿意？”
在宙斯看来，都是帮助自己出力，那就都应该像赫尔墨斯这样有自觉奉献的精神啊！
没看到赫尔墨斯在听到自己的碎碎念之后就提出要把雅典娜找回来吗？
赫尔墨斯都已经不计前嫌了，那雅典娜身为姐姐，还比赫尔墨斯大那么多，是不是应该更为懂事一点呢！
“那不知道该由谁去请智慧女神殿下回来呢？”
眼看宙斯已经被自己说的意动，赫尔墨斯便加了一把火，促使神王赶紧把决定下达。
“嗯，让我想想……”
宙斯眯着眼睛，一番思考，随即有了人选，“就让阿尔忒弥斯去好了！”
他记得阿尔忒弥斯和雅典娜关系挺好，而且阿尔忒弥斯还是阿波罗的姐姐，回头让赫尔墨斯他们三人共同联合预言的时候，还需要用到阿波罗，所以宙斯便想让阿尔忒弥斯来完成这个任务。
果然是阿尔忒弥斯啊。
默默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赫尔墨斯嘴上说：“那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嗯，那就由你去找阿波罗，让阿尔忒弥斯把雅典娜从海界叫回来吧！”
觉得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宙斯瞬间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开始摆烂，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赫尔墨斯跑去传话。
不过赫尔墨斯本来就是神使，帮助他传达自己的意志那也是份内之事嘛！
“我明白了。”赫尔墨斯乖巧点头，仿佛又变回了当初的小少年。
看着这一幕，宙斯丝毫没有压榨了赫尔墨斯的愧疚，脸上随即露出笑容。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该给的补偿还是得给，想起阿波罗先前的那一番建议，宙斯就想试探一下赫尔墨斯，“赫尔墨斯啊，说真的，你想成为主神吗？”
“啊！”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把赫尔墨斯给吓了一跳，结果就是他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呼。
“别这么惊讶，我是认真在问你。”
似乎是被赫尔墨斯这傻乎乎的反应给取悦到了，反正宙斯眯起眼睛，和声问道：“普罗米修斯的神位回头会被我给剥夺，你跟父神说实话，你想不想成为主神？”
面对这个询问，赫尔墨斯并没有再度表现出诚惶诚恐，而是昂首挺胸地道：“我想成为主神！”
宙斯凝视了赫尔墨斯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很好。”
简简单单两个字，说完之后，宙斯一挥手，一股神力风暴便把赫尔墨斯卷着送出了神殿。
大门随即关上，宙斯看着这金碧辉煌的神殿，脸上笑容逐渐变得深邃，那仿佛容纳着整个世界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底在想些什么。
“怎么样？宙斯没有难为你吧？”
神王殿下方的小山坡处，阿波罗一脸焦急地来回张望，好不容易看见赫尔墨斯，却发现对方是被一股神力裹着送出来的，当即便非常着急，“到底怎么了？”
他能够认出包裹着赫尔墨斯的那一层神力风暴是宙斯的雷霆之力，还以为是赫尔墨斯触怒了神王，导致被扫地出门，这会儿整个人都非常紧张。
“放心好了，什么事都没有。”
赫尔墨斯从半空中跳了下来，站稳之后，对着一旁的阿波罗笑道：“只不过阿尔忒弥斯殿下恐怕得辛劳了。”
“什么意思？”
突然听到自家姐姐的名字，这让阿波罗有些不解。
赫尔墨斯凑到阿波罗旁边，示意对方低下头，随后便低声将先前在神王殿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伴随着赫尔墨斯的叙述，阿波罗的眼睛越睁越大，其中的惊讶之色也是随之愈盛。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完赫尔墨斯的复述，阿波罗感觉自己更加看不懂这个弟弟了。
先前的那番话直接告诉阿波罗，赫尔墨斯对雅典娜依旧没有任何好感，要不然也不会在宙斯面前给她挖坑。
可谁知说到后面，赫尔墨斯却突然话锋一转，主动向宙斯提出将智慧女神给请回来。
这巨大的转变让阿波罗能够感受到不同寻常，但一时半会儿却摸不清赫尔墨斯的下一步棋究竟要怎么走。
赫尔墨斯：“你猜？”
雅典娜：“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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