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宫门1642步(1/2)
距离宫门1642步
邬云双透过泪眼看到墨朔一脸呆滞,更加确定了,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了。
“你连我们的约定也忘了?你还记得我的乳名吗?”她怒目圆瞪,“你还记得什么?是独独不记得我的事了吗?”
墨朔感觉她的手又有攥紧刀子的迹象,怕她又对自己起了杀心。
可是他哪里知道小将军与未婚妻之间到底有什么男女纠葛,谈个恋爱真的好麻烦。
“我怎么会不记得……”他连忙辩解着,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邬云双抢白了。
“既然你记得,为何之前又要说‘和我生生世世不分离?’”
她想起小时候屡次被朔哥哥嫌弃的样子,几乎是吼出来:“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你宁愿参军,宁愿永远不回来,也要和我退婚!怎么会想和我不分离!”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墨朔吼了回去。
吼完就后悔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顺着满口胡诌,“我之前说五年后回来退婚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你分开。”
冷汗落了下来。
这还怎么编啊,简直是字面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我五年内必回到你身边。”他的喉结滚了下,“然后我们就成亲,五年是我给自己定的期限。”
邬云双愣了,呆呆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墨朔。
成亲?
朔哥哥以前从未提起过,每次别人谈到他们的婚事,他总是别过脸,或者移开视线,脸上带着愠色,他从来都是厌烦这桩婚事的,怎么会想到成亲?
难道,难道他爱慕自己?
邬云双过去十七年的春夏秋冬中,有十三年是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墨朔一起度过的。
但是这十三年中,他总是嫌弃她。
嫌弃她跑得慢,嫌弃她武功差,嫌弃她贪吃贪玩爱记仇。
所以邬云双觉得他是不喜欢和她玩的,换言之,也就是不喜欢她。
毕竟是娃娃亲,双方爹娘定下婚事时,也无法从他哇哇的哭声中得知他并不乐意。
这还是头一次,不是油腔滑调,也不是拐弯抹角,他直白、坦诚地表达出想要与自己成亲的意愿。
这是骗人的吧?
邬云双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正擡头专注地望着自己。
虽然一身血污,连脸上都沾上了不少,那双眼睛却极为澄澈,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她的影子。
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可是她向来是将朔哥哥当做玩伴,当做哥哥的,他怎么就喜欢她了呢?
她想起之前娘亲,还有白芨姐姐问她,是否喜欢朔哥哥。
她的回答是喜欢。
现在忽然发现她的这种喜欢确实和墨朔所说的喜欢不太一样。
她像是被他击败了,气焰落了下来,却还要硬摆出凶巴巴的样子,她坚持道:“你胡说,你才不是朔哥哥,他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他又不喜欢我……”
墨朔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一招奏效了。
他深谙撒谎的艺术,最绝妙的谎言便是隐去关键部分的真话。
“我们分开已经有些年了,遇到的人、见过的事不再相同,我无法在原地等着你。抱歉,我不是那个几年前陪着你玩闹的‘墨朔’,我甚至没有以前的记忆。”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直在紧紧盯着邬云双,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可是无论我怎么改变,我还是‘我’,都是你的‘朔哥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心不会变。”
邬云双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满脸通红,甚至想要抽手逃离,却被他死死攥住。
“你看,我一直随身携带着我们的定情信物。”他从怀里摸出来那块沾血的玉佩,“每次上战场时,我都会带着它,我怕我再也无法回去见你。”
邬云双认得那块玉佩,她有块几乎一模一样的,上面刻着“墨”字,被她丢在首饰盒里。
她以为朔哥哥也同她那样,不会在意这块小小的破石头,谁知道他却珍惜到随身携带,放在心口的位置。
那块玉佩像是个照妖镜,照得邬云双羞愧到无地自容。
偏偏墨朔瞅准了她那丁点良心隐隐作痛的罕见时机,疯狂补刀。
他握住她的手,控制着蜘蛛爪刀,抵在自己肩头。
“进入后宫后,我确实对你照顾不周。”他微微用力,那蜘蛛爪刀便在他的肩头划了一道口子,“我随便给你砍,绝不还手,算是赔罪。”
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邬云双却迟疑了,甚至往后缩了缩身体。
“我不杀了你了,暂时。”她甩开他的手,收回蜘蛛爪刀,“但是,我不是放松了对你的警惕,我并不完全认同你就是朔哥哥,如果有异常,我会立刻杀了你。”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墨朔捂着肩头的伤口,调侃道:“一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二来感谢你为我除去冒充者。”
别看他身上受了伤,但是墨朔狡猾得很,刚才他特意控制了力道,那伤口看着恐怖而已,根本就没有伤到要害位置,对于皮糙肉厚的小将军来说,不痛不痒的。
不过他的这句话倒是刺激到了邬云双,她恼羞成怒,像只炸毛的猫咪,故意在他腿上踩了一脚,“你在骂我!”
“看来你不笨啊?”墨朔低头整理撕碎的衣襟,勉强包裹住自己的胸膛。
邬云双被他气得扭头就走。
他不敢再挑衅,口头气气她算是给自己报仇了,但是欺负过头,恐怕她真的会举刀冲回来。
墨朔收敛起刚才深情的模样,面色阴沉地望着不远处邬云双的背影。
如果把后宫穿越看作游戏的话,那么邬云双就是隐藏boss了。
看着和主角是一个阵营的,却是个不稳定因素,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对主角两肋插刀。
对于这种窝里横的隐藏boss,比较好的处理方法是:
方案一,趁她还未黑化时,直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但是墨朔已然认识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打不过她。
也许是因为这个身体并不真的属于自己,所以他无法百分百发挥出小将军的实际武力值。
而邬云双恰恰相反,她身上有种狠劲,无知无畏、不知死活的那种。
就是俗称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她选定某个目标物后,她的眼中便没了其他,连自己的命也可以舍弃,只要能杀了对方。
她身上会散发出的凌冽杀气,哪怕是墨朔都能感知到。
所以如果直接与邬云双硬钢,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她拉着自己同归于尽。
那么只能寄希望于方案二,用爱感化她,让她将自己当做世界的中央。
这条路,墨朔更不敢走了。
邬云双根本就不是恋爱脑,她的大脑恐怕是一团奇怪的浆糊。
因为他不太像以前的墨朔就打算杀了他,那如果有一天被她知道他不只是冒牌货,还多次意图谋害她,恐怕自己要身首异处了。
所以这条路看着阳光普照,可是根本是死路一条。
还好这里并不是设定好的游戏世界,他还能创造出第三个可能——那就是远离隐藏boss,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还是得想办法将她丢下,不动声色地将她抛弃掉。
绝对!绝对不能被她发现。
所以他需要延续自己制造的剧本,继续扮演深情夫君的角色,就算他们在后宫再次相遇,也不能让她发现是他主动丢下了她。
两人身上都受了伤,暂时在河边休养生息。
半个月后,多亏河中肥硕的鲤鱼,他们很快痊愈,重新踏上旅程。
离开小河,眼前是繁茂的树林,完全没有路。
走在前的邬云双停下脚步,迷茫地转回头,“接下来怎么走?”
墨朔翻出地图,冷宫旁边相连的应该是另外两处妃子的宫苑,可是现在根本看不到任何宫殿,与其说现在是在后宫中,实际更像是在野外山林里。
他看到处于后宫中轴线上占地颇大的御花园,推测他们可能从悬崖上掉落,顺流而下,现在已经身处御花园中,也只有这里的环境比较符合了。
更让他欣喜的是,之前他在入侵系统时看到过,穿越磁场就在御花园附近。
当时匆匆一瞟,他看到的是“御花园”“皇帝”几个关键词。
而地图上,皇帝居住的万圣宫就在御花园的正南方。
也就是说,只要一路向南,穿越这片丛林,翻过最高的那座山头,他就能找到穿越磁场了。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只要继续向南,也就是顺着河流的流向前进就可以了。”
听上去非常简单,但是这里的树长得都差不多,宽大树叶半掩着涓涓细流,邬云双很快选错了方向,墨朔连忙喊住她。
结果她又朝着另个错误的方向转去。
这次墨朔捏着她的肩膀,转动她的身体,让她对着正确的路,“你是怎么回事,沿着河走都能迷路?”
“我没迷路!”邬云双现在最不想在墨朔面前示弱,她尴尬地耳尖都发红了,暴露了心虚的事实。
“你该不会是路痴吧?”墨朔想起之前她好像说过,她是因为迷路上错了马车才被带进后宫的。
“你骂我?”邬云双明显没听懂,条件反射觉得他肯定在骂人。
“怎么会?你听错了。”墨朔牵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帮她拨开碍事的树叶,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
他的心情当然好了。
现在简直是聚集抛弃邬云双的地利人和!
看看周围这些长得和多胞胎似的树木,多么好的抛妻场所!
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徒步爱好者不借住任何工具,也极容易在这样的山林里迷失方向,更何况她是个笨蛋路痴!
墨朔努力压抑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带着她在树林里胡乱转了几圈,趁她好奇地看四处风景时,偷偷松开手,将她丢在一棵古树下。
自己转身钻进了密林深处,像是被放生的鱼儿般,拨开树枝,循着之前自己做的标记,飞速地在绿色的海洋中游动。
墨朔根本不敢回头看,那样会影响他的速度。
他必须跑得足够远,远到她就算爬上树也找不到他。
耳边是轻快的风,他终于摆脱了,脸上浮现出笑意。
前边就是之前他们走过的河边了,墨朔似乎已经听到潺潺的水流声,长腿一迈,穿过了最后一排树木。
邬云双正站在河边等待他,眼中燃起的是腾腾杀气。
怎么回事?她明明应该在自己身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邬云双听到一旁树丛的响动声,转过头发现竟然是又莫名失踪的未婚夫。
“你去哪里了?”她已经沉下脸,质问道:“你是不是想趁我迷路,将我丢下?”
啧,傻大妞开始长脑子,不好骗了。
墨朔现在满头大汗,不止是一路狂奔流下的汗水,还因为紧张,因为他看到邬云双又摸向了身侧的蜘蛛爪刀。
他们才和好半个月,她对自己的信任度不够,这段时间只是小小的误会,都有可能让她再次对自己刀剑相向。
“谁丢下你了?”墨朔决定反将一军,他走到邬云双身前,再次牵住她,“明明是你不好好牵着我的手,迷路了还怨我。”
邬云双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回应,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看到你不见了,立刻到处找你,热死我了。”他故意扯了扯身上的衣襟,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衣领,确实很着急的样子。
“还好你回来了。”邬云双暂时放下了戒心,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真的朔哥哥肯定不会丢下我,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杀出去了,把朔哥哥的皮囊从画皮怪那里剥下来。”
墨朔感觉头顶的冷汗直冒,四周高大的古树投下的树荫让他不觉得清凉,反而阴森无比。
“我说笑的。”邬云双擡头冲他露出调皮的笑脸。
可是墨朔笑不出来,他的嘴角抽搐了下。
“都说了我不会丢下你!”他嘴上再次强调着,心里直呼好险。
之后他们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墨朔没敢再松开邬云双的手,遇到沟沟坎坎甚至会主动抱着她跨过去。
在他眼里,邬云双现在就是一个绑在他身上、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真担心不小心磕着碰着,她就自爆了,顺便将他炸成碎片。
于是邬云双难得感受到了未婚夫的温柔,不是出于口头的甜言蜜语,而是落在行动上的。
看上去当真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当墨朔托住她的腰,举起她踩着湿滑的石头,跨过小河时,她偷偷看向少年的脸。
他们明明面对面,他却低垂着头,眼睛也规矩地看着脚下,似乎是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那副模样与邬云双记忆中的朔哥哥重合了,他好像真的挺喜欢自己的。
他们走到了河流的尽头,也没能走出这片山林,前边又没有路了。
墨朔望着远处的高山,推测他们要翻越过最高的那座山头,才能走出御花园。
这个世界的皇帝也太奢侈了吧,直接划了几座山到御花园内。
看来他们得在这里逗留很久,那么首要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食物。
好在这里的植物繁多,而且完全不受到季节的影响。
御花园外已是肃杀的深秋,到处都是半秃的枝叶,想要在这样的季节找到食物是极为困难的。
而御花园内则像是丰富多彩的植物园。
沿着河流而上,植被渐渐从松树、桦树这种北方常见的树木变成了亚热带、热带较多的榕树和棕榈树。
墨朔是理科生,他的地理知识仅限于最基础的常识。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样违背季节规律的生态环境,是受到山地的影响,还是由于后宫的异常。
总之,他们还是比较容易获取到食物的,没多久墨朔就发现了椰子树、香蕉树等岭南特有的果树。
古代交通没有那么便利,人们的认知局限于自己成长的环境。
对于生在巴蜀之地的邬云双来说,她并不知道树上结的奇奇怪怪的果实可以食用。
所以她一直愁眉紧锁,这里的环境过于陌生了。
树木像是千年老妖般,树干像是长着脓疱,一股一股的,树根霸道地长在地面上,时常会挡住路,树枝上还会长出根须,有些纠缠在一起编成小辫,垂在树下,有些直接与地面相接。
简直和话本上画的会吃人的树妖一模一样。
更恐怖的是这里的虫子也大了很多倍,地上的蚯蚓简直像是小蛇,蚂蚱、螳螂之类的有手臂大小。
就连最常见的蚊子也异化了,缠在他们身边,偶尔被叮了,居然会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鼓包。
邬云双被这些虫子吓得不轻,她凑近墨朔,手挂在他的臂弯,几乎缩在他身侧。
“怎么了?”尽管相处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墨朔还是不习惯她凑得这么近,他微微擡起胳膊,拉开了些距离。
“好多虫子。”邬云双扁着嘴,声音也弱了几分,和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墨朔微微侧头看她,少女的头顶只到他的肩膀,此刻缩在自己身侧,看起来娇小地不堪一击。
定时炸弹居然害怕虫子?有了。
“啊!”他看着她的脚边,突然大叫一声。
吓得邬云双立刻撒开手,像只猫一样跳起来,几步蹿到了别处。
“是虫子吗!”
墨朔笑笑,“只是粪便而已。”
看着邬云双被吓得瑟瑟发抖,他在心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感。
她回过味来,气呼呼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墨朔回以纯良的微笑。
“啊!”邬云双立即如法炮制,“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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