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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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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他眼皮微微垂下,面色逐渐苍白下去,慢慢失去了意识。

那场大战,除了被杀的几人,要属他受伤最重,偏又不肯疗伤,加上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就是好人也心血熬尽了,何况他重伤未愈?

温书青一醒来,睁眼就看见这一幕,惊得险些又死过去,勉强开口,嘶声喊:“来人……来人——!”

万幸,蒋天昭就在隔壁。

每次说起这一段,温书青都忍不住想敲他头。

顾渊及时察觉危险,赶紧调转话题:“对了,近来没听到蒋师兄的消息?”

温书青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顺着话题道:“师父总算卸去担子,要云游四方,大师兄也不愿留在峰顶,便随在他老人家一道,也是互相有个照应。”说到这里,幽幽一叹,颇有些哀怨:“一个个都跑得挺快。”

可不是么,一听师父要去云游,那几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温书青也想溜,可动作慢了一点儿,如今峰主一职落在他头上,再想自由走动,却是难了。

顾渊沉吟片刻,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你们门派,为何不是按资历选继承人?”

说起这个话题,温书青又叹气:“旁人只道师父不拘俗礼,但江湖上少有人知道,大师兄是‘天机阁’的少主,湘西蒋氏的唯一传人——当初他拜入门派前,已讲好不能继承师父衣钵。”

顾渊有些惊讶:“就是那个江湖上十分神秘的隐士家族?”

温书青点了点头。

“那你二师兄?”

温书青笑道:“他倒是自由之身,可惜就是太爱自由,打从十三岁起,就没在一处待得超过十天,是最爱四处游历的,去人迹罕至之处寻些奇石异铁,用来锻造他心目中那把惊天动地的神兵。”

若教燕赵留守缥缈峰,对他来说委实过于残忍了。

顾渊想想两次见到燕赵的情景,的确是个来去如风的莽直汉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那三……”他没问完,心里已知问得多余,自己住口了。

顾潇湘早在武林中打出了自己的名号,前段时间伤势刚见好转,已经一脑袋砸进帮派事物中。

温书青点点头,道:“打紫楼重建,三师姐忙得废寝忘食。”说到此处,蹙了蹙眉,叹声道:“她一忙起来,向来不知爱惜身体。”

顾渊道:“怎么,鲁兄也不劝劝?”

说起来这个,温书青更愁得两眉打结,想说什么,看看四周,仿佛怕这荒野中还隔墙有耳似的,压低了声音,道:“别提了,我看师姐和鲁兄这事又要危险。”

顾渊嘴角弯弯,也学他凑近了小声道:“怎么了,展开说说。”

“还不是师姐!连着三个月闭门谢客,竟连鲁兄也不见的,你说人家心里能舒服么……”

他俩就在寒风中,坟茬前,窸窸窣窣的耳语起来,直聊到天色大明。

“……还有上次那个金柳门的小少爷,以为薛庄主当云锦是亲妹子,起心要攀这门亲,居然派媒人到薛洪岫面前去说项——险些给他气吐了血!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顾渊看着温书青兴致勃勃,双眼睛发光的样子,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可爱,怎么看,都得感叹自己命真好。

若不好,怎么会遇到他呢?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怨了,只由衷感谢老天爷,但愿这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

温书青说着说着,就讲不下去了。“你转过头去,不要这样看我。”

顾渊有点委屈:“怎么了?我看看你都不成了?你这就对我腻歪了?”满目的不敢置信,颇有些弃妇的气质。

温书青看他耍宝,险些笑出声,赶紧咳嗽一声压了下去,示意他看旁边:“在伯父伯母面前,不可如此。”

顾渊突然转过身,重新跪下,磕头,心中默念:“爹,娘,这便是孩儿此生认定的那个人,遇见他,是孩儿此生至幸——您二老在天有灵,望能保佑他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他之快乐,便是孩儿的快乐。”

想罢,又叩首,刚直起身子,发觉身边的人也跪下了。

他看着认真恭敬地磕头的青年,眼眶微微发热。

温书青低声祷告:“望二老在天之灵,能保佑顾渊莫再遭磨难,余下日子平安喜乐。”

顾渊又凑了过去:“只提保佑我么?你呢?”

温书青睨了他一眼,不理,接着道:“想必二老天上事务繁忙,请抽时间托个梦信来,教他不要总逃避疗伤喝药——”

顾渊眼前一黑,擡手将他嘴捂住了,苦笑说:“祖宗,这事情就不劳烦告诉家长了。”

温书青也不逗他了,转过身来,取出带来的香烛纸钱之物,往顾渊手上一递:“既是上坟,怎么连这些都不准备?”

顾渊看着他从那包袱里一件件往外取祭拜之物,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低声道:“以前仇家太多,恐怕被人看出端倪。”

温书青闻言,动作一顿,擡头望向那光秃秃连碑都没有的坟茬,心中一酸:如果叫人知道了坟里的人是古青峰,保不准就有人起歹心——不论是过去的仇家,还是为着玄黄令的线索,都是一个挖坟掘墓的好理由。顾渊是不想自己的爹娘死后还受人骚扰,难以安歇。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连祭拜都不行,唯恐留下什么痕迹。

“以后不必顾忌那些了。”

楚玉楼死后,他的亲信之人被捉住,熬刑不过,坦白道:公子曾带人去玄黄令内记载的藏宝之地,可那里什么也没有——初时还以为有人捷足先登,但勘察过后发现,竟是因为那块地土质松软,前几年一场天灾,导致地陷,那些宝物竟是随淤泥四散于地下,不知流到何处了。

这说辞如此荒唐,在场的多数人都不死心,但调查过后,发现竟真是这么回事。

可楚玉楼的功夫一日千里,这总做不得假,就算没有财宝,至少武功秘籍是跑不了的!

亲信是这么说的:不错,虽说来晚一步,错失宝物,但少主见了石壁上篆刻的武功心法,十分喜悦,命人守住洞口,他独自在内停留了一个时辰。

等楚玉楼再出洞时,石壁上的刻痕都被毁去了。

“所以,那些人现在到处寻找那些武功秘籍的‘拓片’。”顾渊淡淡笑了一下,“你觉得,他们找得到么?”

温书青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白费力气。”

顾渊微微挑眉,有些惊奇:“为什么这么说?据传,拓片很可能在趁乱逃走的两个管家身上。”

“他们也太小瞧了楚玉楼,”温书青的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讥讽:“那人自幼便有神童之称,能走马观碑、过目不忘,莫说记住一两本秘籍,就是有个百十来本,半日功夫,也尽在他脑海中了。”

“更何况,”他顿了一瞬,道:“楚玉楼多疑多虑,又极为自信,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自己,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如果拓下来,不管藏到哪里,都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

顾渊接道:“所以,他便将其记在脑海中,那才是除他以外,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不错。”

二人看着眼前的坟茬,沉默了许久。

“前儿阿东的哥哥来,说路太远,就不领他回去了。”温书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顾渊沉默了一下,道:“我该谢谢他。”

“嗯。若没有那白喉草以毒攻毒,歪打正着,我坟头草都到你腰了。”

又一阵狂风卷来,顾渊下意识将他圈在怀里,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心里却觉得很踏实。

温书青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做什么,我已经痊愈了,别说这点风,就是再来些大雨,我也不——”

话音未落,天边滚来隆隆一声闷雷。

顾渊半揽着人往回走:“是,大佬,你厉害,你什么都不怕,我怕。”

温书青嘟囔了一句什么,风声太大,一时听不清。

顾渊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温书青忽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跟他手臂相搀:“怕就靠我近一些,路还长,不要走散了!”

顾渊似乎怔了一下,狂风卷砂,令人难以睁眼,可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身边人暖暖的温度。

砂砾吹进眼睛,刺激得他眼睛一阵酸涩。

“不会走散。”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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