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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后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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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后路

后来山下传来明无镜殒命的消息, 这消息不知出处,不知真假,却让他们这些亲徒彻底坐不住了, 决定下山去寻人。

可是一个百年过去,他们一无所获。

于是他们约定,各自散别, 一边寻找师父,一边驱除邪祟,每过一个百年便回到山上。一来是为了师父,二来是为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叙旧。

第一个百年,第二个百年,第三个百年, 他们都如约回去了,但依然没有明无镜的下落。

直到第四个百年,他们之中有人没有上山, 便是云长。

也正是那一个百年, 纸傀之术开始在东芜盛行。

造出来的纸傀越多,云长心里越是高兴, 因为先做出纸傀的人是他。

然而,欲念一旦生出,便如无底之洞, 任你如何也再难填满。

贪心不足,这才是人。

人人用着他创出来的术法,却无人知是他,这不公平。

为了这点儿公平, 何乌城多出了一个白下门, 又多了位受过傀师祖师爷亲徒教导的门主。

如当年在那火光前的设想一样, 他真的坐上了高位,有了无数信徒。

可人还有一个通病,一旦站在了高处,便总会担心有朝一日跌落下来。

即便许多人都说明无镜已经死了,人间还有些地方为他立了碑,但云长的害怕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加强烈。

因为没有人亲眼见到明无镜死了。

因为明无镜是傀师的祖师爷,万般神通,不会轻易死去。

纵然他改换了样貌、名姓,可若是明无镜,一眼便能认出来他是谁。

到时,他会硬生生被人从高处推扯下来,他的名声,他的信徒,都将不复存在。

那些时日,他总是梦见明无镜,而那张慈悲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失望和责怪。

终于有一日,他再也受不了那样的梦魇,他用了禁术,偷走了一个人的命格,借此人的命格入了归墟。

入归墟便是入轮回,轮回之人,前世过往皆会遗忘,即便前世相识,后世再见也认不出彼此。

但云长借的是别人的命格,因而他自己不会真的入轮回,而是假借轮回,盖住了自己身上的魂灵气息。如此,他便只是白下门的门主温常,而非是云长。

命格之于人,其实没有好坏,但若是没了命格,这个人便等同于不存在了。

他活着,但无法再生长,若是死了,也去不了归墟,入不了轮回。

云长知道这些后果,也知道他会因为这些后果而落下天谴,但他回不了头了。

他偷了苏家那位小公子的命格,将自己所受的天谴渡了回去。

至此,苏家屡屡遭难,苏家小公子一生不得顺遂。

但到底是因果报应,云长身上依然落下了天谴印。

为了消除天谴印,他需要积更多的德,行更多的善,来抵去那道天谴。

也正因如此,东芜处处有人受过他的恩惠,敬他拜他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他身上的那道天谴印,也真的淡了不少。

心里少了一桩顾虑,他便更有时间去深研纸傀之术,造出了能与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的纸傀。

他将那个纸傀送去了陈家,替他取了名字,就此养在了陈家,偶尔会去看望。

一切都相安无事,直到那一日,从椿都来了两个傀师,同何乌城的剑修起了争执。

白下门守着何乌城几百年,这事自是要管的,他当时人在陈家,离得并不远,便亲自去平了这桩风波。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放纵之人。

在此之前,他其实不止一次听过有关那人的传闻,大多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有人说他剑术极好,纸傀之术出神入化,东芜恐怕没几个人比得上。

而这为数不多的好话,从来没有人反驳过。

云长亲见了此人,又想到那些传闻,忽然便觉得,太过张扬,也太过惹眼,并非是什么好事。

他盯着楼阁檐顶上的人,眸色无端暗了下去。

***

命仙可窥人命格,知过往,知将来,但有天道这条最大的规矩横在中间,便不能轻易窥人记忆。

而如今,傀师的祖师爷自己亲手破了这条规矩,窥的却是自己亲徒的过往。

明无镜收了手,温常睁大了双眼,像是被摄魂夺魄了一般,依然保持着仰脸的动作,一动不动。

而那些仙门中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样。

不再是对白下门门主的敬意,而是极为复杂的另一些东西。也许是嫌恶,也许是慨叹,也许是别的,但总归没有人说出口。

他们这里的人,除了裴家以外,大多数都参与过当年烬原诛杀一事……

当年裴塬身陨落仙台,人人都说是医尘雪忘恩负义,害死旧友。

而最先提出要诛杀他的,便是白下门。

那时人人都觉得是白下门嫉恶如仇,可如今有了何乌城长街上意味深长的那一眼,诛杀一事究竟是为了替天行道,还是为了谁的私心,那可真是深究不得。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未曾亲眼看见过裴塬是怎么死的。医尘雪借生人做傀,害死旧友,这样的说法也并没有谁探求过来处。

他们只是听了,便信了。

若是深究起来,他们这些仙门,恐怕便没有那么清白了……

因而没有人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于各仙门而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反倒更好。

况且,站在那里的人可是明无镜。师父都没有评判,他们这些外人又如何能插得上话?

然而,明无镜似乎也没打算说些什么,他只是站在那处,不知在想什么。

医尘雪同司故渊站在他近处,也没说话。

因果这种东西总是千丝万缕,纠缠不休,看似毫无关系的事,实则早已牵扯甚深。

五年前烬原诛杀一事,医尘雪原以为是人言可畏,漫天是非论不清楚,才让他落了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其间因果竟如此可笑。

医尘雪蹲了下来,雪白狐裘堆叠在地。

等温常迟钝地转了眼珠,看向他时,他才慢声问了一句:“听说,我曾教过你卜术?”

大抵是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平日里的稳重和威严早已不复存在,情绪也更容易外露。此时此刻,在听到医尘雪的那句话后,温常才稍稍压下去的眼皮又倏然撑开,眼中满是震惊。

教过他卜术的唯有二人,一是明无镜,二便是……命仙无相!

可是……

温常盯着眼前的人,仍然是难以置信,眼前的人满身病气,同那个随性潇洒的人分明全然不同。

他几乎是下意识皱了眉:“你……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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