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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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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公主未能见得也就罢了,偏她自认见到了,岂不是说明进忠就在养心殿?不指望他寻借口送公主回宫,哪怕随意出言一句讨把伞给她也好,偏他当真无动于衷。而公主即使是如此还对他痴心不改,甚至相当乐意纡尊降贵候着他。春婵愈想愈气急败坏,暗骂着进忠得了公主的青眼就逐渐忘本。

嬿婉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春婵会取来一身她从未穿过的云锦金线满绣褂,她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件花样繁复,厚薄甚至也不合当季的琥珀黄色华服,小声问道:“春婵,我见进忠需如此隆重?这是我从幼时至今得过的最名贵的褂子了。”

“公主要见进忠,自然得好好打扮。”春婵笑得真诚,总不至于对自己有恶意,她虽仍旧疑惑不解,但也没拂了春婵的面子,还是诚惶诚恐地穿上了。

许是公主今日的素衣叫他拎不清尊卑,也开始如其他太监一般看菜下碟了。春婵一时想不出好法子,更不敢贸然劝公主回头是岸,也只得出此下策,哄着公主着一身几乎要超规制的华服,以此警示进忠认清自己的卑贱。

进忠抱着缺口伞,不顾足上的钝痛,一路疾步向养心殿飞奔,直到踏上殿前石阶,他飘曳于天际的心绪才稍稍回笼。

公主三番两次的示好仍如穿云裂石般地在他耳畔回荡,以至他上阶时险险欲坠,几近踏空跌扑于地。

前世那一场连绵不绝穿凿在心的淋潦?,既似在渤澥桑田间,又似在白驹过隙间自然而然地离他远去。逸流轻柔地将他拂送至充斥着欢声笑语的上界,他再挣扎着惊疑自己不该在此,终究也不得不相信自己身处的仙庭正是确真无比的尘世。

离殿门不远处有一鸾鸟衔环铜香炉,他一眼瞅见,无端地联想到公主口中那“铜釜里的鸡”,旋即窃笑,又死死咬着下唇,脑中喝令自己克制。

“进忠,我刚侍奉万岁爷睡下了,你叫我答的话我也都答了,万岁爷听完后神色并无不快。”喜禄走了出来,见他浑身沥水,像是颇为惊讶,但还是先小声对他汇报道。

他心料喜禄必会问他许久未归的因由,便随意地将伞稍势旋一点儿方向,使其破面朝向喜禄。

“喜禄,麻烦你了。”他见喜禄望完他的面孔果不出其然又望他的伞,便装作不知地言谢。

“你的伞破了?十公主有没有责骂你?”喜禄大惊失色地问道,他心下极度好笑,但当即作出了不太自然的以微笑遮掩慌张的神色。

“算我倒霉,我替十公主撑伞走至半路,忽然这伞破了个大口。十公主数落了我两句,命我将伞另半面的完好处小心遮挡于她的头顶,我不敢再招惹她,就谨遵她的命令放缓步子走。后来送她回了宫,我瞧着雨势太大,就在檐下略微待了一会儿,雨小了再回来的。”他大言不惭地撒着弥天大谎,一见喜禄面色愧疚地垂首,他就猜到其与自己估摸的完全一致。

“数落两句”在喜禄听来多半不是这回事儿,说不准他会以为自己遭了大劫,进忠心里越发想笑了。

“进忠,我对不住你,”喜禄忙不迭地道歉,又恳切道:“我知道你是见我触怒了十公主才硬着头皮替我送她的,全总管那时看向的人是我。”

“没什么,咱们一道当差也好几个年头了,你平日里帮了我不少,你这儿该帮的忙我必须帮,”进忠强忍笑意正色对他说,略一思索又低声补充道:“不过,趁着没有旁人,我也得说你两句,见有人闯过来别急着责问,莫说有可能是嫔妃公主,就算是个宫女,来日万一被万岁爷进封成了小主,那你可就惹上事了。”

“进忠你劝诫得是,我会记住的。”喜禄只当他毫无心眼地对自己倾囊相授,感激地应了声。

“我得回他坦更衣歇息了,先走啦。”进忠与他辞别,转身欲行,忽又听他唤自己。

“进忠,十公主她没提她戴着来的斗笠吧?”喜禄之言让他一愣,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和公主皆把那顶斗笠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摇首道。

“她把斗笠忘在养心殿外头了,她没有因为丢了斗笠迁怒你就好。”喜禄着实是为他着想,但他此刻又绝不可能取回斗笠送去永寿宫,只得尴尬地一颔首。

“要不你明日随意唤个散差太监送一趟好了。”他装模作样地向喜禄建议道。

“明日我送或是寻个旁人都可,反正你别送了,免得你见她心烦。”他当然得十分赞成喜禄的“为他着想”,笑着道了句:“那敢情好。”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他坦擦洗更衣,却没有再穿上干净蟒袍,而是翻箱倒柜寻了身极不起眼的砂绿色对襟粗布褂换上了。

春婵将膳房日间送来还未吃完的几样菜品一一热好摆至桌上,嬿婉则在一旁以布巾擦拭自己的湿发。

擦了一会儿,仅能勉强不淋漓滴水,她另取了一块干布披于肩上,低首望了眼自己云锦褂上绣得密密匝匝的连理枝和鸾鸟,又想象了一番自己肩颈以上不施妆靥的清水脸儿以及一头凌乱青丝,不禁觉着自己过于不伦不类。

也罢,就当是专程穿来引他发笑的,不然她还愁自己该如何以奇招攥牢他的目光,叫他永生难忘这一晌的神怿气愉呢。她转首笑着瞥了一眼春婵,暗想其也算误打误撞地合了自己的心意。

虚掩的门被悄然推开,进忠衔着一抹轻浅的笑怡然立于门外。听闻细小响动,嬿婉下意识地侧首张望,一见是他,当即绽笑。

春婵不知去了何处,她心下越发松弛,快步迎上去对他道:“伞仙儿终于大驾光临了。”

他将手中的伞搁置在门边,像是不好意思地低声回应道:“什么伞仙儿?承炩又在胡乱恭维奴才。”

他见到公主的第一刻就被她的衣褂夺去了全部注意力,但他唯恐自己不自然的神色使她多心,连忙先与她的目光错开,又手忙脚乱地阖门,给自己留出一瞬调整的间隙。

“这哪儿是恭维?你执伞送本宫归宫,那可不是伞仙儿么?”公主似笑非笑着绕至他眼前,使他避都避不开。

“承炩开心便好。”公主衣襟上的那只鸾鸟不出所料地让他联想到了养心殿里的铜香炉,而铜香炉又能联想到何物,他都不敢再细细地想下去。为了谨防自己笑出声来,他只得在沉默中暂且闭了目。

嬿婉从未想过他这一趟赶来会不着蟒袍,但也仅片刻功夫就想明白了他是嫌蟒袍显眼,夜间堂而皇之潜入公主的殿阁,确实还是乍一看分不清是低阶内侍制服还是粗制常服的布褂子最为相宜。

他伫立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唯有双睫微微翕动着,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了仿佛风拂林动般的微末阴影。

静谧的雨夜中毫无玄烛的光华,她借着他闭目的这段间歇,将他从头至脚一寸寸地赏看了一遍,大约估出他的布褂色泽是灰蒙蒙一团,又隐约有些偏绿。

只可惜绿得太暗哑无光,光论衣着不论形容与“惨绿少年”相差有些明显。偏他这衣料子倒是裁剪得宽大,待他过两年身量抽了条应是也能穿,因而如今这样倒有几分像是唐宋圆领大袖袍衫的公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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