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二幕布料(2/2)
舞台地板轰然塌陷,升起七座由人类下颌骨搭建的拱门。门楣上悬挂的风铃用妊娠纹铜铸,铃舌是蜷缩的胎儿标本。女孩的舞裙突然迸裂,成千上万条丝线从她毛孔钻出,在空气中编织成新的礼服轮廓。我认出那些泛着珍珠光泽的丝线原料——去年失踪的男高音歌手,他的声带被抽出来时还保持着歌唱的震颤。
戴乌鸦面具的侍从递给我一个银托盘,上面摆着二十六个水晶瓶。每个瓶子里浸泡着不同颜色的眼球,瞳孔位置都嵌着微型齿轮。";贵宾们的餐前酒。";他的呼吸带着墓穴的潮气,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肤呈现出羊皮纸纹理,上面用血绣着历任剧场主的名字。当我颤抖着将酒瓶递给第一位观众时,老妇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翡翠戒指内侧刻着我母亲的生辰。
管风琴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哀鸣,穹顶垂落的吊灯开始滴落黏液。那些看似水晶的棱柱实则是用处女泪腺吹制的玻璃,每滴坠落的液体都在地面蚀刻出尖叫的嘴型。女孩的四肢正在与舞裙同化,她的膝盖骨突变成包金轴承,脚趾缝里钻出用于固定舞鞋的钢钉。当她扬起手臂谢幕时,我清楚看见她腋下皮肤被掀开,露出里面用情书装订的肋骨。
幕间休息的钟声敲响时,十二名侍者推着餐车从地缝升起。银质餐盘里盛放着仍在抽搐的艺术品:小提琴形状的肝脏淋着胆汁酱汁,芭蕾舞鞋造型的肺叶摆成天鹅造型,最中央的冰雕是用两百个视神经编织的鸟巢,里面躺着颗正在融化的心脏琥珀。
我趁乱摸向逃生通道,却撞进一间挂满貂皮大衣的衣帽间。那些毛皮突然鼓起人形轮廓,袖口伸出白骨手指抓住我的脚踝。最内侧的狐狸围脖睁开十八对复眼,用我童年保姆的声音低语:";你妹妹的舌骨还在管风琴里震颤呢。";墙壁开始渗出散发着玫瑰香的血液,在镜面写满我家族成员的死亡日期。
当返回舞台的铃声响起时,我的头发已自行编织成荆棘头冠。发梢刺入头皮汲取记忆,每滴落下的血珠都在地面形成微型剧场重演家族惨剧。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咀嚼声,那位正在品尝脑花慕斯的公爵,他的假发突然脱落,露出头皮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线——那分明是我失踪三年的舞蹈导师的头皮。
女孩的终极旋转撕裂了时空,她的左腿突然分解成千万只血蝶,羽翼上印着历代受害者的遗言。右臂则化作藤蔓缠住管风琴,将演奏者的头骨勒出咏叹调的旋律。当她的头颅后仰到不可思议的角度时,喉咙里绽放出一朵水晶兰花,每片花瓣都在播放我被做成人偶那天的记忆影像。
突然有冰凉的手搭上我的肩膀,侍从递来的铜镜映出我现在的模样——眼角被缝入黑珍珠,嘴唇用琴弦缝合,脖子上凸起的血管组成乐谱图案。镜面突然浮现出妹妹的面容,她的眼皮被换成剧院幕布,每次眨动都会抖落骨灰。";谢幕时记得微笑,";她开裂的声带发出风铃般的声响,";你的颧骨要被做成下任主演的头饰。";
乐池传来锯木头的声音,二十个被做成大提琴的雕塑家正在同时演奏安魂曲。我的脊椎突然传来针刺感,华贵的戏服从毛孔里生长出来,每颗装饰的宝石都是从我肾脏提炼的结晶。当最后一段音符化作毒蛇钻进耳膜时,我终于想起那个雨夜——收到黑檀木请柬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那个在镜厅反复轮回的,我的第十二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