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看不懂(1/2)
“十一军万岁!”
顶楼的气氛已经彻底沸腾了。
穿着军装的年轻军官们围坐在几桌上,有说有笑,手里的酒杯被举起来又落下,
酒菜也已经凉了,但没人在意。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说不尽的亢奋和自豪,像是坐在城墙上的少年将军,
杯中的酒还未喝尽,却已然沉醉于这份属于新编十一军的骄傲中。
高停云坐在主位,手肘搁着椅背,笑容恣意。
他今天穿着一身熨得笔挺的新军装,领子上金灿灿的军衔在日光下闪着光,
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火点燃着。
旁边几位少尉、中尉,甚至还有几个刚晋升的士官,全都不自觉地围绕着他。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刚来部队时被排挤在角落里的落魄富家子弟了。
他现在是包国维麾下二十三师中最年轻的连长之一,是二十三师内中数得着的年轻有为。
正是他背后的高氏本家的资源,帮助包国维促成了十一军在西南地区到东南亚的物资线,
打通了滇缅之间的灰色供应通道。
因此立下大功的高停云直接升为了上尉,借着扩军的东风担任了二十三师一支主力连队的部队长。
高停云身材高大,骨架扎实,天生一副吃苦打仗的料。
作战时冲锋在前,训练中雷厉风行,带兵指挥也算得上章法分明。
加上本家如今在西南发了财,资金充足,荷包几乎没瘪过。
他行事大方,在部队里请客送物从不手软。
打仗拼命,平日豪爽,一来二去,高停云便成了营里最吃得开的那拨人之一。
再加上他是燕京大学肄业的学生,文化高,又有见识,与新近补入的高校出身的基层军官们很快打成一片。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有文化但不算多、家境殷实、一腔热血。
在家国沦丧、战局连连败退的时候,看到包国维的模范师收复商都的壮举后,才义无反顾投身而来。
他们鄙夷其他部队中那些老兵油子嘴里的留一手,也不信那套打仗是给上官铺路的旧理儿。
他们信奉实力为上,在他们眼里,包国维精彩的履历、令人钦佩的战绩和战场担当就是当下破局的希望,
包国维就是能带着他们从泥潭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物。
他们崇拜,信任,甚至近乎狂热地跟随他的步伐,
他们还年轻,甚至还带着年轻人惯有的浮躁与虚荣,
喜欢上酒馆、会姑娘、逛高档铺子。
但只要他们钦佩、敬仰、视为榜样的那个人一句话,他们就能立刻放下酒杯、收起笑脸、背起枪冲上前线。
就在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之时,一个坐在高停云身侧的年轻军官突然将酒盏重重一放,
语调比方才更高了一分。
那人也是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前刚佩上不久的上尉军衔,
脖子处系了条修饰用的细领巾,头发一丝不苟地抹着定型油,
连鬓角都被修得整整齐齐,像是才从照相馆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跟你们说啊,我之前在洛阳那边驻训的时候,陪几个航空队的长官跑过几个饭局,啧啧啧……”
他晃着酒杯,语气中掩不住嘲讽与艳羡,“你们都不知道,那些机关里的人,白天端杯咖啡,晚上香车美女,
一顿饭能花一个班一个月的军饷。”
他说着自己笑了笑,喝了一口,
“再说渝城,我听援华的罗刹飞行员教官说的,他们住在南滨路的行营旅社。
你们猜怎么着?飞行队的几个航空员,那待遇才叫一个高,军装一水儿的皮制,皮帽子、皮靴子,
还有专门配的女文书伺候茶水。”
几人听得也乐了,有人起哄:“您这是嫉妒吧?”
那人笑着反驳:“我嫉妒?我可不是嫉妒,我是觉得咱们前线这些部队太苦哈哈了——
你看我们十一军,在豫东一线和日军正面激战,死伤了无数弟兄,
而如今呢,连吃顿饭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说成贪图享乐。”
此时有人应声附和,“可不是么?我前天去了一趟理发铺剪个头,路上碰到咱们师部政训科那边的人,
回来就听人说我不正经,只顾享乐!
嘿,老子在前线死人堆里跟鬼子肉搏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
他说着语气微微有些激动,
“咱们也不过是洗个澡、吃个饭、理个发……这都不行了?
怎么,咱们豫东的队伍就必须风餐露宿,过苦行僧的日子才叫有志气?”
那人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因着语气里的轻浮与刺意,使得周围几桌的年轻军官都听得分明。
一时间,热闹的顶楼骤然沉了几分。
酒菜的香味还在,但没人再动筷,连笑声也像被风卷走了。
靠角落那桌,金枝兰正举着茶杯,眉头悄悄拧了起来。
金志南的拳头已在桌下握紧。他低声喃喃,声音虽轻,却透着难以遏制的怒意,
“歪曲!军中现在开始出现的享乐风气,就是这帮富家少爷带出来的!”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沿途被战火烧过的村庄,
是那些衣衫褴褛、举家逃难的难民,
是敌后游击区饿着肚子仍坚持作战的民兵与乡亲。
“国家危难,军人理当刻苦救国!”他咬着牙,话语像是自胸膛挤出来的。
金枝兰一愣,侧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是她第一次,见少年脸上露出这种神情——冷峻、决绝,
带着一种死死压着的愤怒与克制。
“小南……你……”
她刚开口,金志南已动了身,似要起身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忽然“砰”地一声巨响打破了楼中沉寂——
只见高停云猛地一掌拍在酒桌上,酒盏中的酒水都震得飞溅,洒在桌布上,荡出湿痕。
空气顿时凝住了。
说话的那位军官身形一僵,声音卡在喉咙里不敢再吐一个字。
其他桌的军官们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停云,一时间无一人敢发声。
高停云没有怒喝,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眼神阴沉,像风雪前夜的黑水。
他缓缓看着先前说话的那俩人,语气低,却有种压不住的重量:“你们俩喝多了。”
…………
饭局结束后,金枝兰因为下午还有个会议需要赶回青年军本部,
金志南便一个人返回郑城。
商都与郑城之间的公路已被重新铺设,沿线村镇逐渐复苏,
一些嗅觉灵敏的百姓已经在路边搭起了简陋摊棚,卖些炊饼、布鞋、茶水,供往来行人歇脚。
豫东人口稠密,即便是在城市边缘,也能看到成片新起的砖瓦房,灰墙青瓦间,烟火气正一点点回来。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金志南心情舒展。
他刚出城门不远,就见几道瘦小的身影从灌木间蹿出,
三四个小孩跑到路中央,向他深深鞠躬,手里拿着破碗或饭盒,
一遍一遍地叫着:“长官,赏点吧……赏点钱的吧……”
他们身上穿的是翻改过的军装旧衣,补丁连着补丁,脚上套着被截断的鞋子。
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甚至还没到五岁,脸上涂着灰,脖子下颌上还抹了些泥浆,
自小流浪的金志南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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