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眼睛》)（2/2）
警察们看见他的模样，都有些吓了一跳。
罗家明原先是一个有些白胖的人，可是现在他双颊凹陷消瘦，眼中还布满了红血丝，神容疲惫而暗淡，看上去竟是形容枯槁。
罗家明苦涩的道：“很可怕对不对？”
警察们没说什么，但是对他的态度却好了一些，然后正式开始询问他有关二十年前案子的事情。
“……这案子都这么久了，其实很多事情我都忘了。”罗家明垂下头，戴着手套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没人看见，他双手手套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如果有人现在将他的手套取下来，就能看见他的手背、手心上都长满了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这些眼睛一开始只是一双、两双，可是后来却越长越多，到现在，他整个身体几乎都长满了这样的眼睛。
罗家明感觉得到，随着这些眼睛的生长，它们似乎在抽取他体内的生机和营养，因为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身体越来越瘦，甚至连力气也在逐渐消失。
这些眼睛！都是这些眼睛！
罗家明的眼中露出一丝憎恶阴狠来——他一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给拔除掉！他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死去的。
从警察局出来，他打车直接去了一个地方，按照和对方约定的地点，进了包厢。
包厢里坐着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唐装，看上去颇为儒雅，看见罗家明过来，对方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才说起了正事。
“……像你这种被厉鬼索命的人，还得找道灵界的修士，我是不行的，你身上的女鬼太凶了，我对付不了她们，不过我可以跟你介绍一个人。”
“最近道灵界出现了一个叫江家的家族，他们家的人在b市行走，很是厉害。”
前些日子就b市有孩子昏睡不醒，b市的好几个修士都去看过，其中还包括沈家人，但是都没能解决这件事，后来还是江家的人解决的这事。
对方说在两天之类那些孩子就会醒过来，还真的就醒了过来，简直是算无遗策。
经过此事，江家在b市也算是彻底出名了，甚至名气也飘到了其他地方。
中年男人对罗家明道：“他家的人比起其他的修士要好相处得多，报酬要得也没那么高，所以我才会介绍给你。”
闻言，罗家明心中自然是一喜，连忙起身跟人道谢：“邱大哥，这件事真的是麻烦你了！二十年前你帮了我，现在你又帮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邱明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说这些？况且你也帮了我很多啊。”他意有所指。
罗家明保证道：“你放心，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再帮你寻找更多合适的宿体！”
邱明满意的点头，伸手拿了一个黄符给他，道：“这东西给你，虽然效果不大，但是最起码有用。”
他的目光落在罗家明身上，目光沉了沉。
他灵感不强，只能模糊的感受到罗家明身上的鬼气，那浓厚阴森的鬼气，浓烈得让他都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寒意，周身不寒而栗。
是厉鬼，而且很凶，我绝对打不过！
邱明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敌不过，他也没有擅自插手，他这人最惜命得很。他的直觉也很强，他有种预感，自己一旦帮罗家明，怕是自己都要栽个大跟头了。
拿一张符给罗家明护身，已经是看在两人多年的交情上了。
邱明心中有所计较，只是灵感不强的他，没看见一个抻长的脑袋伸在了他的面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那空荡荡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顿时有眼泪落了下来，只是泪水颜色鲜红。
粘稠阴冷的泪水滴落在邱明身上，看不见，他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更冷了，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在罗家明的事情解决之前，不能再跟他见面了，自己可不想被那么凶恶的两只厉鬼缠住。
邱明默默的想着。
***
罗家明打了邱明给的那串电话号码，对面接了电话，在听他说完事情之后，和他约了地方细谈。
罗家明挂了电话，看着手机表情有些奇怪，喃喃道：“对面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正巧，那边接电话的王泉也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的一样，只是他仔细想了想，又想不起来是哪里熟悉，便只能作罢。
一直到见了面，两人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的声音耳熟了——能不耳熟吗？这是熟人啊！
罗家明表情变得僵硬，一群人在包厢内外，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些面面相觑。
三头身的江灵鱼看着这一幕，啧了一声，看好戏一样的道了句：“精彩！”
众人：“……”
罗家明回过神来，才想起来江禹枫也姓江，难道他就是江家人？
思量间，他侧开身子让人进来，“请，请进。”
江灵鱼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反客为主的道：“都坐吧。”
罗家明默默的坐在一边，王泉也跟着坐下，只觉得屋里的气氛十分尴尬，不过这种尴尬的气氛江灵鱼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一样，已经拿起菜单看起来了。
“我能点这个吗？”她指着一份红糖糍粑问，看向罗家明。
罗家明看了一眼，伸手解开脸上的口罩，一如以前老好人的模样，笑道：“当然可以。”
他的目光在江灵鱼的眼睛上扫过，一瞬间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生理性的抽动疼痛了一下，身上的那些眼睛，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
江灵鱼满意的点了好几个菜，然后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三人坐在包厢里，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罗家明开口问：“有人跟我说，江家人可以帮助我，你们能帮我吗？”
他选择性的忽略了江灵鱼的存在，而是看向王泉，不过王泉却没有对他的视线做出什么回应，反倒是看向江灵鱼。
这一瞬间，罗家明像是明白了什么，惊讶了一下，扭头也看向了江灵鱼，表情惊诧。
江灵鱼坐在那里，她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脸颊白嫩，带着小孩特有的婴儿肥，五官极为精致，即便是在美人遍地走的娱乐圈，也是极为出色的样貌。
只是再怎么看，对方都只是一个模样比一般人好看许多的普通小孩啊？
江灵鱼笑眯眯的看着罗家明，道：“说说吧，你遇到了什么，我再看看能不能帮你。”
罗家明回过神来，终于消化了两人中竟然是这个孩子占主导地位的事实，慢吞吞的道：“我最近生了一种怪病。”
他没有用言语解释是什么怪病，而是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
先是手套，然后是围巾、外套，里边的高领内搭，他整个上本身顿时光溜溜的出现在了江灵鱼他们眼中，同样映入他们眼中的，还是对方身上长着的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一双双眼睛。
王泉自认没有密集恐惧症，可是此时被这些眼睛盯着，却有一种鸡皮疙瘩都要爬上身体的感觉，毛骨悚然。
那些眼睛还不是死的，而是像是活人的眼睛长在了罗家明的身上，它们那么灵动，眼球转动着，神采鲜活动人，是很漂亮的眼睛。
罗家明的身上，包括他的双手、脖子上，都是这样的眼睛，这些眼睛你挤我我挤你的，挤压着罗家明的身体空间。
不用解释，江灵鱼他们就瞬间明白了他所说的怪病是什么。
这个病，的确是挺怪的。
罗家明低声解释道：“我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手臂上长出了一双眼睛。”
他指了指手臂上的那一只眼睛，不过因为眼睛太多了，江灵鱼他们也不知道哪一双是他所说的那一双，只是随着罗家明的诉说，这些眼睛都在直勾勾的盯着罗家明看。
看到这一幕，王泉忍不住对这位副导演产生了一种佩服来，如果是他身上长了这么多眼睛，他怕是早就疯了，没想到罗家明竟然还能保持理智。
“……后来这些眼睛越长越多，我曾经想过把它们从我身上挖出来。”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给江灵鱼他们看，道：“可是你们也看见了，那些眼睛挖出来之后，很快的又在原来的位置长出了更多的眼睛。”
他右手手背上的眼睛比起其他地方的更加可怕，也要更多，其他的眼睛如果说是平摊长在他的身上的，那么他右手手背上的就是层层堆砌，挤挤攘攘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由眼睛组成的重瓣花朵。
罗家明皱眉道：“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病，只是有人告诉我，我这是被厉鬼缠住了，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们。”
有关副导演的事情，江禹枫并没有跟王泉说，因此王泉可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所以在听到对方所说的这些事情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心来，问：
“副导演你怎么会被厉鬼给缠上了？”
罗家明苦笑，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纠缠着我。”
“她们？”江灵鱼语气玩味，此刻的她脸上的表情不似在剧组之时的天真，她看着副导演，似笑非笑的问：“副导演你怎么知道是她们？难道你知道缠着你的厉鬼的身份？”
闻言，罗家明心中猛的跳了一下，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情，不过很快的他意识到对方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
——那些事情最起码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孩子那时候还没出生了，所以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情？
罗家明心中稍安，他解释道：“我只是有所感觉，而且我身上的这些眼睛，明显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哦？”江禹枫看上去颇有些兴致勃勃，她认真的看着罗家明身上的那些眼睛，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问：“我看这些眼睛都一样啊，你是怎么分辨出来它们不一样的？”
罗家明笑了下，笑容温吞，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眼睛也是上扬的，笑起来其实有种“温暖”的味道。
此时他这么笑着，指着身上的眼睛为江灵鱼解释：“她们的眼睛虽然都是一个眼型，但是你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不一样的……”
这些眼睛并不是同一双，正确来说，是两双不同的眼睛长在他身上，只是它们很相似，都是那样的漂亮动人，就算不笑，那双眼睛都像是在勾人一样。
曾经，他看着这两双眼睛，生生的将它们从对方身上挖了下来。
“就是长着这样漂亮的眼睛，才会去勾引男人！”没有了这双眼睛，看她们还拿什么勾引别人？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将这两双眼睛挖了下来，并且好好的保存着，时不时的还会拿出来欣赏一下，因此他对这两双眼睛十分了解，便是最细微的地方他都知道。
罗家明的表情变得有些兴奋，眼底带着几分容易让人忽略的癫狂。
江灵鱼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认真的倾听他所说的“不同”，然后她突然开口问：“你这么了解这两双眼睛，是因为仔细研究对比过吗？”
“……”罗家明身体一僵，他干巴巴的道：“它们长在我身上，我不想关注都不行。”
江灵鱼哦了一声，语气稀疏平常的道：“我还以为你把它们挖出来之后还不够，还把它们留着每天好好欣赏了。”
她的语气，就跟每天吃饭喝水那么平常，只是听在别人耳中，却宛若一个惊雷，王泉是完全听不懂，一副还在情况之外的表情。
罗家明沉默了一下，扯出一个虚伪的表情来，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灵鱼的视线在缠在他身上的两个女鬼身上扫过，道：“其实第一天进剧组我就看见了缠在你身上的女鬼，她的眼睛被挖出来了，身体像是蛇一样缠在你的身上……说起来，你能活到现在，还是我的功劳了。”
如果不是那只女鬼不长眼朝江禹枫出手，她也不会对对方下手，毕竟别人（鬼报仇，天经地义。当时她要是不出手的话，罗家明被厉鬼吞噬的速度会更快一些，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你既然看见了，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她？”罗家明下意识的问，说到“杀了她”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说：“对方是鬼，是害人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这一刻，他甚至连江灵鱼都怨恨上了。
江灵鱼对于他的愤怒与怨怼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只是语气理所当然的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挖了人家的眼睛，还把她给杀了，人变成厉鬼找你报仇，我没有阻挡的理由啊。”
“……”
罗家明瞳孔颤抖，他扯了扯唇，语气勉强的道：“你这孩子，就会说胡话，小孩子撒谎可不好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厉鬼好吧……”
江灵鱼看着他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强迫自己镇定的表情，甚至还在努力的为自己辩解，当即若有所思的道：“我忘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她们的存在。”
因为看不见，所以，对方才会“不信”她的话，那……她让他看见就好了啊！
她一拍手，神色天真的道：“也许，亲眼看见她们两个，就会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说着，她抬起手，右手中指一弹，一点灵光没入罗家明的右眼，罗家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右眼冰凉至极，像是有一块碎冰在眼皮丢下慢慢融化开，同时嗲来的还有一股刺痛感，刺得他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他伸手按住微微有些刺痛的右眼，眼皮颤抖着将眼睛睁开。
他是低着头的，睁开眼的时候，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双脚，只是在虚晃颤抖的视野中，他看见了缠在自己腿上的那两双脚。
就如江灵鱼所说的，她们像是一条蛇一样，身体柔软非常的缠在他的身上，雪白的双腿紧紧的将他的腿缠在一起。
罗家明的瞳孔，猛的一缩。